林跃说道:“没你的事,老老实实端你的铁饭碗吧。”
这个年代的东北人,主流思想还是进国营厂,吃大锅饭,起码衣食无忧,旱涝保收,为了个工人编制能打破头去争,现在要是让赶超辞去木材加工厂的工作跟他混,孙家老两口能把他撕了。
“问问还不行啊?”
“不行。”林跃说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还我钱吧。”
就钢筋、沙子、空心板这类东西,一般人花钱都不见得能够买到,也不知道周秉昆是怎么拿到指标的,现在让他按照市场价给钱,已经是吃了不小的亏。
“昆儿,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这钱我只能每个月给点,分期还给你了。”
“也行,对了,我可能下个星期就要走了,到时候你跟于虹多去我家看看,郑娟怀孕了,我妈又瘫在炕上,王阿姨洗洗涮涮还行,一些重活根本做不来。”
“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和于虹,你只管好好读书,兄弟们还指望你以后当大官沾你的光呢。”
“呵,好。”
林跃为什么这样上心帮孙家,一方面觉得他们十二口人挤在两间半房子里确实挺可怜的,另一方面就是自己这一走,起码一年半载回不来,郑娟怀孕了,不好带着她跟玥玥一起去南方,现在他帮孙家解决了房子的问题,赶超和于虹两口子指定投桃报李,不会怠慢郑娟。
说真的,碰到周秉义这样的大哥,有时候还不如感情维持的好的发小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三天后。
春晖路的一个废弃库房内。
金土地杂志社的邵主编用手在面前挥了挥,有些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
“邵主编,这里没你的办公室坐着舒服吧。”
“秉昆,你不是在北京读书吗?怎么想到要在吉春开什么饭店?”
林跃递过去一支烟,邵主编摆摆手说了一句“不抽,戒了。”
“我暑假那会儿去南方转了一圈儿,人家那边已经开始讨论放开一些产品的价格管制了,咱们这边吧,说实话,步子迈得慢了点小了点,不过这也能理解,老工业基地嘛,牵一发动全身。我这不寻思着手头有点闲钱,咱也响应政策号召,做点合法合规的买卖来拉动家乡经济,前两天我找人打听了,个人开设经营性场所还是不太好办,但是如果挂靠在咱们出版社名下,那程序就简单多了,于是我就想通过您的关系跟杂志社方面谈笔生意。”
“那你算是找对人,也赶上好时候了,再有两年我就退休了,正想着走之前给社里办件实事呢,你看现在的形势,南方的各种产品都销到咱们东北来了,有些已经不需要凭票购买,可是这职工工资还是原来的水平,忙活一年到头来根本不够花,社长正为这事儿伤脑筋呢,一听你要租用社里的废弃仓库,还要把饭店挂靠在杂志社名下,这不听说我们见过,直接让我跟你来谈。”
邵主编以前去周家找冯化成约稿,结果去了两次都没如愿,林跃就随便抄了一首四平八稳的诗,说是冯化成的新作给他,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关键是吧,他作为金土地杂志社的主编,属于文化人,跟普通市民交流起来有代沟,可是这个周家老三基本上他抛出的文学性话题都能接住,不由让他啧啧称奇,直呼天才。
“这样,看在邵主编你的份上,报价呢,我再给你涨一点,房租一年1800块,签五年,另外给社里20的分成。”
房租一年1800块,折合每月150块,什么概念?
就说他现在的工资,一个月才50块,这在吉春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三倍于他工资的钱租下这间废弃仓库,社里不出人不出物,就给个挂靠虚名,一年还能分走20的利润,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去。
“好好好,那咱们这就签合同?”
“这事儿不再请示一下社长了?”
要说文化人没有商人脑子里那些弯弯绕呢,这答应得也太干脆了。
当然,林跃对这个邵主编印象不错,便没有激活讨价还价4压价,毕竟这个年代要赚大钱还是得到南方去,吉春嘛,他就是想先打個底,也算是提前布局吧。
“不用,社长已经把这件事全权委托我处理了。”
“那行,咱们这就找个地儿签协议。”
“好。”
邵主编笑着往外面走去,感觉占了大便宜。
两个小时后,林跃拿着一串钥匙回到金土地杂志社的废弃仓库,后面还跟着王村的丁叔和他的堂侄。
“怎么样?图纸看了吗?”
“看了。”
“能干吗?”
“能干。”
“那行,明后天就开工吧,金土地杂志社那边我已经谈妥,进度一定要快,争取明年夏天开业。”
“好。”
丁叔连连点头,以前周秉昆在酱油厂跑业务的时候去过王村,两人聊得挺投机,当时就觉得他有见识,有行动力,是个人才,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就那两份针对废弃仓库的改建和装修图纸,那叫一个专业,如果不是知道他读的是清华大学物理系光学专业,还以为是建筑系或者土木工程系的学生呢不,学生可没有这样的水平,那些大的建筑企业的工程师还差不多。
“这样。”林跃说道:“丁叔,我说一句啊,咱这队办企业不能只瞅着眼前那点利益,更不能自己人内耗,我走了以后,你只管招人,这十里八乡有点经验的泥瓦工、木匠、电工,有多少要多少,这里面年轻的呢,尤其是那些没结婚没孩子的,如果想挣大钱、踏实、上进的,你给人买好火车票送到深圳去,剩下的事就别管了,到了那边我会给他们安排工作,当成公司骨干培养,另外,对于大中专、技校相关专业毕业的学生,也要做好招揽工作,来不来是人家的事,做不做是我们的事。现在说起来是队办企业,名声不够响亮,但这只是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
丁叔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钱上的事你不用担心,经营上真遇到困难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另外改制的事先不要跟别人说,时候还不到”
“我明白。”
丁叔当然知道周秉昆迈得步子有多大,这在南方或许正常,但是来到东北,普通人的思维一时半会儿没法转变的,就说他自己,如果不是条件艰苦,被逼到份上了,也不会带着村里人到处给人建房子赚钱。
“秉昆,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
“丁叔,想问就问。”
“你去南方具体要做什么?连清华大学都吸引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