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为臣,吴宜有君。今吴有君矣。”曹操笑着将刘晔扶起,改称其字以示亲近:“子扬,你为人深有智勇,名重江淮,今之扬州,非卿莫能安。”
曹操对刘晔的评价极高,连一旁的荀或、刘勋都颇感诧异,刘晔却没有因为曹操的捧高而得意忘形,仍然一副谨慎的模样。
他平日和淮南乡亲故旧常有书信往来,但对江东目前的战事却知之甚少,在不了解详情的当下,还是谨言慎行一些为好。
曹操看在眼中,暗暗点头,如果刘晔在他面前不切实际,大夸海口,他反而要担心对方有名无实了。
随后曹操邀刘勋、刘晔就坐,主动和两人谈起江东的战事。
在听到刘景击杀孙贲,攻占豫章,刘晔不由面带凝重之色。
作为扬州人,没有谁比他清楚豫章对江东的重要性了,毫不夸张的说,豫章一失,丹阳、吴、会将直接暴露在荆州军的兵锋之下,这下江东危险了。
刘勋则一脸幸灾乐祸地道:“当年孙策小儿背信弃义,夺我庐江,而今孙权被刘景所侵,丢失豫章,可知天理昭然。”
刘勋当下虽“贵震朝廷”,但却并无实权,而他当初担任庐江太守时,“兵强于江、淮”,先是刘晔带着郑宝万余徒众来投,接着又在袁术死后兼并接收张勋、杨弘、袁胤、黄猗等袁氏残党,由此势力大盛,威震淮南。
可惜这一切都被孙策毁了,刘勋对孙策可谓是恨之入骨,以至于孙策遇刺身亡都不能让他完全释怀,今见其开创的江东基业及及可危,恨不得拍桉叫好。
曹操素知刘勋和孙策的恩怨,不以为怪,目光望向刘晔,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刘晔稍稍组织一番语言,娓娓说道:“刘景文武兼资,英杰盖世,有命世之才具,若其人心存社稷,忠于职守,则为国家之福。然而纵观刘景近年来所作所为,先是兼并荆州,之后又进犯交、扬,可知其人阴怀异志,非国家之藩援,明公之臂助。”
曹操听得连连点头。
刘晔继续说道:“今刘景兴兵江东,对明公来说并非全是坏事。益州之地,天府之国也,而其主刘章庸暗,取之不难。刘景若效法高祖,进军巴蜀,明公即便有心阻止,亦鞭长莫及,好在刘景并没有这么做。”
“孙氏经营江东,已有三代,兵精粮足,将士用命,眼下尽管遭遇小挫,却并未伤及根本,杜绝河津,据守险阻,足以自守。等到双方相持日久,难以为继,届时我与刘使君便可陈兵江北,声援孙权,刘景必无能为也。”
曹操抚掌大笑道:“子扬一席话,令孤茅塞顿开,有子扬主持扬州军政,孤再也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日后当专务河北。”
刘晔起身离坐,伏拜于地,口中说道:“晔此次归返扬州,必竭忠尽智,辅左刘使君,以制刘景,不令明公以南方为念。”
接着刘晔以南方事急为由,连后面的酒宴都没有参加,便提前告辞还家,收拾行礼。
次日,刘晔匆匆告别京中友人,带着天子诏书及曹操手书启程南下,离京之际,随行的宾客、部曲达数百人之多。
刘晔一路沿着颖水而南,车船兼行,夜以继日,即便如此紧赶,也走了半个月之久。
到达之日,扬州刺史部治中蒋济亲领数十名州吏迎于淝水。
别驾尽管号称“半刺史”,可终归只是百石吏,接待本不该如此隆重,治中亲迎,简直闻所未闻。不过刘晔本就是淮南名士,声扬江、淮,素有人望。加上他又是曹操亲自任命,托以南方之事,连刺史刘馥都不敢视若等闲,就更别提刺史部诸吏了。
望着宽袍博带,衣冠巍峨,气度从容的蒋济,刘晔朗笑着来到蒋济的面前,说道:“子通,暌违数载,别来无恙否?”
刘晔与蒋济同为淮南名士,年龄也相近,自然早有交情。
“比不得子扬在京师,”蒋济笑了笑,又道:“子扬今得曹公看重,出镇扬部,隐然方面,日后必将展翼雄飞,青云直上。”
刘晔缓缓摇头道:“说来此次归来,倒是抢了子通的别驾之位,还望子通勿怪。”
没错,之前的扬州刺史部别驾正是蒋济,曹操越权任用刘晔,蒋济只能让位,转任治中。
蒋济神色澹然地道:“度德而让,古人所贵。子扬天下奇才,非我所能及,自当让贤。”
“子通不必自谦,你之才智,独步江、淮,足以当大任。”刘晔摆摆手,接着又道:“曹公在北方闻刘景未得诏命,擅发大军,攻打豫章,深以为忧,因此特遣我南下阻之。子通若能助我退却刘景,必可入曹公法眼,来日跋涉江湖,肃齐吴、越,虽万户侯不足得也。”
“还是子扬知我心。”蒋济为人胸怀大志,常有越江吞吴之意,刘晔一番话可谓深得其心。
在前往刺史部的路上,刘晔向蒋济问起扬州最新情况。
蒋济称刘景在攻下豫章后,并未采取进一步行动,目前仍陈兵柴桑,与周瑜、程普对峙。
倒是半个月前,孙权曾遣使诣合肥,卑辞厚礼求见刘馥,请求刘馥出兵相助。而刘馥认为孙权诚意不足,婉言拒之。
刘晔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孙权如果真有诚意,就应该将其幼弟送往许昌为质,看来,他还有几分底气在,不愿受制于人。
刘馥在州部正堂亲自接见了刘晔,刘馥乃曹操乡党,不过他在出任扬州刺史前,就已旅居淮南多年,和刘晔亦有交集,双方见面后,相谈甚欢。
随后两日,刘晔并没有急于接管州部政务,在稍稍恢复了旅途的劳累后,刘晔辞别刘馥,再度启程出发,朔江前往豫章。
刘晔除了被曹操任命为扬州别驾,还兼任着朝廷使者一职,负责调停刘景、孙权的纷争。
又是长达半个月的跋涉,刘晔抵达愁云惨澹的江东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