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景在部曲的搀扶下退往密林深处,其右腿几被长箭贯穿,伤势甚为严重,鲜血流了一路。
这样的箭伤,必须要尽快将箭取出,包扎止血,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区景不敢拖延,被扶着坐到一棵大树下,让亲卫为他取箭。
当亲卫用匕首切开伤口,并猛力拔出深入骨肉的箭矢,巨大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令区景脸部扭曲成一团,若非口中咬着匕鞘,早就痛得失声惨叫了。
张津站在一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区景一包扎好伤口,立刻急催道:“区中郎,我们应趁着此时天黑,赶快突围,若是等到天亮,恐再难有突围机会。区中郎腿伤严重,难以骑马,可与部曲共乘一匹马。”
“哈哈”区景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阴森。
“区中郎”区景反常的行为,让张津隐隐有些不安。
区景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双眼略显放肆的盯着张津,喘着粗气问道:“使君真的认为,我们能够突围成功吗?”
张津心里越加不安,道:“难、难道要向敌人投降不成?孤乃一州之主,国家之藩镇,向一介商贾出身的逆贼投降,必定声名尽毁,成为天下笑柄。”
“使君威武不屈,实在令末将佩服,”接着区景话锋一转:“末将没有使君的气节,为了活命,只能投降,为此,需向使君借一样东西,还望使君恩准。”
如今山穷水尽,区景想要投降,张津也不好苛求对方,可听他最后的意思,赫然是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张津不由大怒,瞋目喝道:“区景!尔敢!”
“杀!”区景一声令下,周围二十余名部曲无一迟疑,齐齐向张津扑来,不过眨眼间,张津和左右亲卫便被乱刀砍倒在地。
“狗奴!竟然戕主,世间岂能容你?你日后必不得好死!”张津身中数刀,带着对区景的满腔怨恨死去,头颅旋即被砍下。
听到张津临死前的诅咒,区景一时陷入沉默,他岂能不知戕主乃是世间大忌,为礼法所不容,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
武将失去部众,就如同虎豹失去爪牙,他部众尽失,身边仅剩二十余人,必须要送上一份大礼,才能在刘景麾下拥有一席之地,而张津,便是这份大礼。
对张津的处置,无非擒、杀两种。
若擒张津而降,张津必定对他心生怨恨,张津乃是交州之主,刘景十有八九不会杀他,而是借助他的名义号令交州。张津只要活着,对他就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张津必须死。
平旦,交州军大营仍然火光冲天,将四野照得亮如白昼,不过战事却已停止,包括之前响应张津的数千郁林汉夷在内,降者过万,其余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就在王彊、吴砀为善后忙得不可开交时,有骑回报,他们将交州牧张津等人围困在一处树林中,之后交州人爆发内讧,中郎将区景斩杀张津,献首而降。
王彊闻听消息,大喜过望,此战己方以微小的代价斩首数千,俘敌过万,可谓大获全胜,而张津授首,简直就是惊天之喜。
吴砀却是先喜后怒,对王彊道:“明府,区景此人弑杀主君,背逆人理,实乃狼子野心,断不可留,当枭其首以正人心。”
王彊对此有不同意见,说道:“昔日彭宠违逆天命,叛于幽州,世祖光武告示天下:杀彭宠者封侯。后彭宠家奴子密杀彭宠诣阙,世祖光武虽不齿其人,仍封其为不义侯。”
王彊出自商贾之家,从小识字,后来投入刘景麾下,除了兵书外,史籍也没少看。
王彊接着又道:“何况,杀与不杀区景,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当上报将军,由将军定夺。”
吴砀长叹道:“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恶一,当初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后董卓亦为其所杀。希望将军能够以前事为鉴,处死区景这等不忠不义之徒。”
王彊没有再接话,他认为刘景多半不会杀区景,毕竟后者出自长沙区氏,也算是刘景的乡党,在没有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刘景又有什么理由杀他呢?
吴砀亦就此打住,目光望向南方,交州军大营唯有那里保持完好,几乎没有战斗痕迹。
驻扎在那里的,正是之前充作张津爪牙的数千郁林汉夷,他们从始至终都在隔岸观火,当战事一有结果,立刻遣使来降,将墙头草的本性展示得淋漓尽致。
吴砀问王彊道:“明府,对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王彊平淡无奇的脸上,瞬间充满阴鸷狠戾之色,冷笑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诛其魁首,收其徒众”
吴砀下意识皱起眉头:“二十多个魁首、渠帅全部杀掉?”
王彊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谚云:除恶务尽。这次若不将他们全部杀掉,很难说下次外敌入侵时,会不会有人抱有侥幸心理,再度背叛投敌。”
吴砀虽觉王彊杀戮过重,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当即不再多言。
区景因腿上有伤,难以骑马,直到天亮才坐着鹿车回到交州军营地,拜见王彊。
两人泛泛聊了一会,王彊让他安心养伤,随后便将他打发。
城外的喊杀声令布山百姓彻夜难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百姓纷纷出门打探情况,得知太守王彊率兵夜袭交州军,不但全歼其军,连交州牧张津亦被击杀,百姓登时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午后,王彊在城中设宴,遍邀布山各方,庆祝胜利。
宴上王彊突然发难,坐杀新降魁首、渠帅二十余人,并随从三百人,直杀得整个宴会现场血流成河,受邀宾客无不大骇。
随后王彊派兵直入军营,斩杀不服,接管汉夷兵五千余人,王彊从中挑选三千精壮,收入麾下,剩下的人则分给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