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凯纠结着的时候,随着一道喊杀声,又是一支三五千人的军队支援而来。
当然,不是程凯的援军,而是山越的。
这五千人加入战场,倒是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儿。毕竟,十几万人的战场上,没有如何突出的五千人,也起不到太大的影响。
除非是在双方厮杀到疲惫不堪的时候,五千生力军的加入,能够让一方立刻取得优势。
但是,山越很明显不是很懂得兵法,或者说,山越人之间也做不到完全的信任,所以没有留在后面等待合适的时间,而是一拥而上,无济大事。
当然,尽管说对大局无碍,但是这却是一个信号,一个山越援军正在不断加入战场的信号。
转瞬之间,程凯决定了,还是撤退吧。
尽管说撤退有可能会让一些士兵死去,但是,如果不撤退的话,更多人将会战死。就连自己,可能也没有了生还的希望
嗯,后面的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鸣金吧。”
程凯面色阴沉,对着赵康吩咐道。
“嗯?”赵康疑惑地看向程凯,发现程凯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一边下令鸣金了。
叮叮叮。
清脆的鸣金声立刻覆盖了整个战场。
正在战斗的双方听到鸣金声之后,反应各不相同。
江东军中,程凯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兵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在互相掩护之下缓缓后退而那些会稽世家的私兵,则是喜不自胜,纷纷撤退,生怕撤得晚了没有了走的机会。
山越则是分明表现出了低军事化的特征。听到江东军的鸣金声,居然先是一愣,然后才是纷纷明白过来江东军居然撤退。
显然,最近十几二十年,会稽的山越,基本上没怎么和正规军作战过。
而出乎程凯预料的,山越军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刻下意识地想要追击已经撤出了三五步远的江东军,却被后面呜呜的号角声制止了。
显然,山越的首领,或者说高层,不愿意追击程凯,追击江东军。
心中疑惑,程凯让赵康传令,按住阵脚。
江东军本来有些慌乱,但是看到山越没有追击,也就纷纷在军官的约束之下重新摆好阵型,面向山越军。
这一次,就比出城的时候还要慢了,而且也更加纷乱。
显然,在山越的压力之下,尽管江东世家的私兵有意识地在克制自己,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纷纷想要站得靠后一点。
若是战,也能晚一些交手。
若是退,那也能更轻松地逃命。
程凯皱着眉头,约有一刻钟左右,看着嘈杂不已的私兵,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让赵康把几个世家的家将叫了过来,训斥道:“当着敌人的面,你们这是在丢我江东军的脸面吗?!”
众将自然连声道歉,不敢不敢。
“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某没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这杂乱得像苍蝇嗡嗡一样烦人的声音不要再响起来!”
“诺!”
众将纷纷答应,抽身去组织阵型。
很快,随着几道厉声的呵斥,嘈杂的嗡嗡声终于停了下来,但是程凯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他不清楚山越的意图何为!
实在是太奇怪了。
本来程凯都已经做好了撤军的准备,哪怕是被追杀,也有了心理准备,不会感到丝毫的慌张。
但是山越却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思。不仅没有追击的意思,反而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江东军缓缓地阻止阵型。
即便如此,程凯也能接受。无非就是山越有什么图谋,想要与自己议和,所以不想给自己造成更大的损失。
两军交战,死伤必不可免,但是那点损失在双方上层的眼中,还不算什么,不会影响到利益下的合作。
但是,山越却是并没有派出自己的使者,也没有任何德高望重的首领站出来喊话,搭建沟通的路径。
那么,山越如此反常行为的目的又能是什么呢?
拖住自己,等待大军合围,然后将自己一举击溃?
程凯缓缓摇头,不像。
不是侮辱山越的智商,但是山越直来直去,偶尔动些小聪明的脑袋应该不会如此。眼界,限制了他们施展计谋的可能。
而且,即便是又世家的人帮忙出谋划策,那也并不现实。
因为世家更应该清楚,想要留住自己,必须得有比自己强大的战力才行。
虽然自己现在明面上的战力算不上高,只是四阶,江东的普通高级军官实力。但是,这其实放在会稽郡的明面上内也是妥妥的顶级战力了。
之所以说明面上,是因为程凯不相信,世家会没有五阶的武者存在,那不符合他们身为万年世家的身份。
山越肯定是有这份实力的,但是,必然是在那两个大部落,也就是自己对面的那些山越士兵之中。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等待其他更弱几分的援军呢?
一旦混乱起来,自己即便不敌,逃走的机会岂不是更大?
不懂就问,程凯终于忍不住寂寞,看着自己军队已经渐渐摆好了阵型,缓缓走上前去。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其实也并不平静。
“乌涂,你为什么要下令撤退!”一个赤裸着上身,手中拎着狼牙棒的汉子喝问道。
“为什么要息战,这需要解释吗?”一个穿着汉服,气质翩翩,唯独只有相貌不似汉人的男子反问道:“某若是不让他们吹响号角,你待如何?”
不待第一个喝问的汉子回答,他就继续连声道:“尔干,你是会追杀下去,让这座大山浸染更多鲜血,还是如何?”
“你!”被叫做尔干的汉子怒喝一声,但是紧接着音量却是不由放低了半度,“难道就让那些汉人轻易撤走吗?那我们死去的儿郎的仇,谁来报?”
“你要报仇?”乌涂轻笑道:“好啊,既然你想要为你的儿郎报仇,那某就满足你。看到没有,那些汉人可没有退走,还在那里站着呢!你要是想报仇,带着你的人,杀过去啊!报仇啊!”
“某倒是想看看,最后你能怎么收场!”乌涂也是动了真怒,连连怒喝,最后的喝问,更是气势十足,让尔干不由地住了想要反驳的嘴巴。
半晌,才讷讷道:“可是,某不甘心啊!”
乌涂闻言,也是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不甘心?不甘心又能如何?不过,尔干,我们也不必怨天尤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东西,几千年前,我们可能就已经灭族了啊!”
“哎!这,”尔干道:“那些汉人,怎么办?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打算吧?”
“现在凭借我们两部落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那道封印。而不久前那两个人闯入禁地,虽然使封印暂时稳定了一些,但是却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们还需要寻找一切可能的力量维持封印。而汉人,就是一个最好的助力。”
“可是,汉人会帮我们吗?”尔干很显然,明白自己在汉人中的声誉,惨不忍睹。
“会的!”乌涂的声音很坚定,“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因为这道封印,绝对不仅仅是我们一个族群的事情,乃是关系到整个会稽、江东,乃至天下的大事。如果他们不愿意出力,那咱们就走,管他洪水滔天,去找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地方!”
“什么?”尔干长大了嘴巴,“不行不行!这是祖辈的遗训,让我们世世代代守护这道封印,怎么能离开呢?”
“哼!祖先的遗训不假,但是祖先还不是为了保证咱们能够更好地活下去?如果连命都保不住,还守着封印有什么用?”
“不行!遗训绝对不能改!无论如何,某是绝对不会让某的部落离开的!”
“呵呵,好,”乌涂轻笑,说不出是在嘲讽还是真诚,“既然这样,那你可还要阻止某与汉人接触,让他们也来出力?”
“额……好吧,既然这样,那某没有什么意见了。你快点去找他们吧!不过,你看看他们那副样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精锐,能有什么助力?”
乌涂知道,尔干是在说那些江东军嘈杂的声音和纷乱的样子。
呵呵一笑,“那些士兵,只不过是被世家推出来的罢了。难道你忘了那日来的人所说的信息?那位好歹也是关云长的弟子,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
“嗯,”尔干缓缓点头,“这倒也是。行了,你快去吧,再晚一点,他们别都走了。”
“呵呵,你放心吧,不要着急。”乌涂轻轻一笑。“如果他们想走,那早就走了。既然到现在他们都没走,那就绝对不会再走了。而且,主动送上门的,别人怎么会珍惜呢?还是等着汉将主动过来吧。”
“嗯。”尔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这位老伙计,不愧老银币的名声,一如既往地狡诈啊!
但是,过了一刻钟,两人只看到汉人似乎在整顿阵型,而没有任何上前的意图,不由地有些着急。
“乌涂,你该不会是算漏了吧!”尔干有些狐疑地问道。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乌涂反驳。
但是或许是因为尔干刚刚的厮杀导致有些虚弱,产生了些许的错觉,尔干居然感觉乌涂的语气有些外强中干。
嗯,对,就是外强中干。尔干在心里肯定道,而且还沾沾自喜,自己也是会用成语的人,也是文化人。
用汉人的话来说,是那个,劳什子的,文士。对,就是文士。虽然说好像他们的文士都能够吟诗什么的,但是吟诗有什么用?自己能够用成语就已经够了!
嗯,以后俺们部落的文士,就是能用成语的!能用成语的,就是文士!
“诶,你看,走出来一个人!”尔干眼尖,程凯刚刚走出阵,就看到了,大声对乌涂说道。
同时,心中还想着,看来自己确实是有点虚,昨天晚上不应该那么疯狂的。
而乌涂在听到尔干的话之后,也是下意识地擦了擦汗。好险啊,差点就破功了!
“山越族的首领,可否出来一见?”
程凯站在自己部队与山越军的中间,身体微微前倾,拱手朗声,颇有儒将之风。
乌涂的尔干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也是阔步走出了阵列。
“见过汉人的将军!将军此来,却是不甚友好啊,不知将军,意欲何为?”尽管两人并肩走出,但是分明是以乌涂为首,说话的,也是乌涂。
尔干似乎只担任一个保镖的职责。
程凯心中有些尴尬,侵略对方,却被对方打败,然后质问,这该是怎样的感受?不过,程凯也是经历过后世职场上的种种风云,脸皮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厚。
“某听说此处妖兽大兴,是故派兵来此剿灭妖兽。但是不曾想,却被二位首领率军埋伏,不知二位首领,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尔干闻言,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天下居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乌涂尽管也是心中震惊,但却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微微一笑,似乎是遇到了同道中人,“哦?将军,可是某得到的情报,可不是如此啊!”
程凯心中暗骂,果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真是愚蠢!
“嗯?首领得到了什么情报?是从何处得知的?某怎么不记得给首领送过什么战书之类的东西?不知道首领能够把送出情报之人拉出来,让某看看?”
“呵呵,将军说笑了。”乌涂轻笑,“将军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不管将军是来做什么的,将军此刻,都被我等打败了,不知道是不是?”
“嗯,早就听闻山越族都是天生的丛林战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程凯脸上浮现一抹欣赏之色,“某败了,败得光明磊落,无话可说。”
话音一转,程凯没有给乌涂说话的机会,“不过,首领若是想要从某这里得到什么东西,那就纯粹是多想了。首领虽然打败了某的军队,但是却不可能制服某,也不可能下山肆意攻略。所以,某实在是没有什么付出代价的理由,还望首领见谅。”
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程凯始终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乌涂和尔干见了,却是重重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按下了动手掐死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