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抬头看着满脸肯定的谭山,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程凯当然知道谭山所说的那位孙夫人是哪一位。嫁给刘备,姓孙,吴侯之妹,那还能有谁?肯定就是那被后世称为枭姬娘娘的孙仁孙尚香啊。
十年前,刘备入蜀,孙仁便被孙权接回了江东,从此之后再无音讯,自己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而且,自己潜意识当中还以为孙仁此刻应该是在建业石头城,毕竟孙权此时拿下了荆州也只是刚刚有了定都鄂县的念头。
但是,没想到,那历史上英姿飒爽的枭姬,居然就在这鄂县,就与自己处在同一个城池。
不过,短暂的震惊冷静下来之后,程凯却又默然。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孙仁离开的时候,自己才十岁左右,一直待在关羽府上,跟孙仁也不熟,难不成还能敲门进去?
再说了,自己现在又投降了江东,虽然说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却也很尴尬啊。自己尽管脸皮厚,却也没有必要自找尴尬吧?
苦笑一声,程凯拱手,“多谢谭司马告知,不过,谭司马告诉凯这些,又是何意?凯难不成还能登门拜会吗?”
谭山一愣,“哎!却是某多想了。某还以为校尉是从大都督那里特地询问,要拜访孙夫人呢。”
正说话间,一道女声突然传来,“喂,是程公子吗?夫人让你进去。”
两人循声望去,才发觉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然打开,而一名宫装女子正施施然走进去。
面面相觑,当真是面面相觑。程凯和谭山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程凯心想,难不成自己的对话都被听到了?还是说,从自己一进这条街就被孙仁的女兵们发现了?
而谭山心里更加震惊。程凯不知道,但是谭山可是明白得很,自从孙夫人自荆州归来之后,终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用说见客了,也就只有孙家的宗族中人才能进府。今天怎么如此反常,让程凯进去了?
“谭司马,这,夫人是让我进去对吧?”
“啊,对,”谭司马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走出来,“既然夫人有请,校尉您还是赶紧进去吧,莫要让夫人多等。”
“好,那某就进去了,”程凯点点头,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继续说道:“谭司马你就继续等着某,一会儿等某出来直接带我回家吧,省得某再迷了路。”
“啊,好!”谭司马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本来挺正常的一天,自己的保护对象到大都督家吃了顿饭,聊得开不开心自己不知道,反正对象喝得有些微醺。
之后,居然迷了路?
好吧,其实这也挺正常。毕竟这几天来,自己等人倒是时常发觉这新来的校尉总是走远路,一开始还以为是在甩掉自己,但是一看那速度,就知道肯定不是如此了。甚至还有几个兄弟下盘赌这校尉是真不认路,还是有心溜达,看来这次算是有了答案了。
但是,最意外的是,孙夫人居然请校尉入府?这可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将近十年了,孙夫人不曾见过外人,今日怎么会主动邀请?这可真的是太奇怪了。
不行,这件事应该向主公汇报一下。
嗯,还有昨天从院子里飘出来的酒香味。可惜当时兄弟们都在院外远远地望着,尽管闻到了浓郁的酒香,却是不曾近观。
也得一起汇报上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程凯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迅速地溜进了庭院。
从外面看,红砖高墙,显得十分庄重。而走进来,庭院之中却是更加肃穆。没有那些假山假水,亭台楼阁,没有那些大户人家怡情享乐的一应装饰。有的,最多还是那错落放置的兵器架。
听到的,也没有那些虫鸣鸟啼,管弦丝乐,朗朗读书的声音,只有阵阵女子的娇喝,以及冷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响,倒是衬托得整个氛围,更加肃穆、萧杀。
“程公子,这边请。”
一身劲装练武服的女子见程凯呆愣在原地,也不作笑,规规矩矩地说道。
“好。”
兜兜转转,程凯跟在劲装女子的身后,一路来到了一所小佛庵前。女子轻轻侧身,飒爽地一拱手,“公子,夫人就在里面。”
“好,有劳了。”程凯还礼。
静静地看着那劲装女子离开,程凯轻轻地振了振略显宽大的袖袍,催动体内的灵气,将本就消散殆尽的酒气彻底清除,这才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走进佛庵,里面的装点古香古色,青灯、古佛、香烛、淡香。还有一道跪在佛前蒲团上正诵读佛经的清冷身影,更使得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清冷。
望着那道曾经见过,而又极为陌生的身影,程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地站在孙夫人身后,静默不语。
“你来了?”良久,似是一篇佛经念完,孙夫人才停下来,轻声问道。
“啊,是。”程凯连忙行礼,“凯见过,夫人。”
“夫人?”孙仁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轻声重复了一声,这才带着回忆的神色自嘲道:“倒是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啊。”
“额,夫人说笑了。”
“呵呵,”孙仁淡笑,“我听外面的人说,你是,二叔叔关云长的弟子?”说到二叔叔时,孙仁也不由地停顿了片刻,这才说出“二叔叔”三字。
“是的,夫人。凯自幼跟在家师身边习武,不过直到麦城之时,这才有幸被家师收为徒弟。”
“我知道。”孙仁轻轻一笑,“当初在江陵的时候,我还看见过你呢,当时还以为你是二叔叔的儿子呢,没想到居然是他友人之子。更是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就成了二叔叔的徒弟。”
“凯也记得,当时凯年纪虽小,却也记得夫人当时的模样。今日一见,没想到仍然年轻得很,不弱往昔。”
“哎!过去的那些事也都过去了,当年我被哥哥叫回江东,没想到从此便是再难回头。也不知道,”孙仁叹息,盯着程凯,似问似诉:“他,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