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心小岛,官船顺着瓯江东行三十余里,温州城高大的城墙就出现在眼前。
靠岸泊船,张敏、阮波引着众人进了温州城区。
官船溯江而上,自返青田。
在瓯江营生十几年,张、阮二人对温州甚是熟悉,只见二人在前面领路,也不走大路,他俩穿街过巷,走的全是捷径,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家客栈门前。
这家客栈兼顾餐饮生意,掌柜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看到张阮二人走进店里,他赶紧招呼:“二位小哥,今天可有新鲜江鱼?”
显然,张敏、阮波二人很熟悉这家客栈。
张敏人熟地熟,他笑嘻嘻地道:“王掌柜,今天运气好,鱼儿多得是,不知掌柜的是要桂鱼,还是青鱼、花鲢?”
“今晚知州刘大人将来鄙店赴宴,刘大人最喜欢吃江鲜了,我正愁到哪买上好的江鲜,你来的还真及时。这样,桂鱼要三条,青鱼要五条,花鲢要两条……鱼要大点啊。”王掌柜忙不迭的说道。
张敏、阮波应声道:“有的是,鱼就在船仓里养着呢,呆会去取,你先把婶婶和众弟兄安排好。”
王掌柜的见众人站在大厅里,歉意道:“怠慢了,这就安排上好客房。”
说完,王掌柜赶忙叫来店小二安排众人入住。
众人随店小二来到后跨院,院子里栽了数十棵翠竹和一些花草,有兰花、月季、菊花等等,整个院落显得十分幽静高雅。
客房收拾的极其干净,张敏、阮波闹着非得和岳霖住在一间。
岳霖拗不过张、阮二位兄长,只得顺从。
入住问题解决后,张敏、阮波二人自去江边取鱼。
片刻功夫,张敏、阮波二人提竹篓进店,二人竟然将鱼全部提来了。
王掌柜傻眼了,竟然有这么多的鱼,桂鱼、青鱼、花鲢、鲫鱼……有数十条,足足一百余斤,另外还有两只甲鱼。
张敏也不啰嗦,直言道:“这两天婶婶和诸位弟兄住你这儿,这些鱼就养在你这里,吃不完就送你啦!”
说完,就提着竹篓进了院子,取了两条桂鱼后,将竹篓放置在院子后面的小河中暂养。
阮波则熟练的进行臭桂鱼制作工序,先宰杀,再用蒲草包裹,最后放置在太阳下暴晒。
到了做午饭的时间,阮波取了暴晒了二个时辰的桂鱼进了厨房。
揭开包裹的蒲草,一阵恶臭顿时在整个厨房飘荡,客栈做饭的、烧火的、打杂的可受不了了,一个个捂着鼻子狼狈的冲出厨房,就差大叫救命!
不仅如此,前厅的王掌柜似乎发现有什么异常,也来到后院,一阵阵的恶臭从厨房中飘出。
什么情况!王掌柜也懵了。
胖厨子看上去受了惊吓,他结结巴巴地道:“是那个捕鱼娃阮波弄出的味道,臭死了,这个厨房我没法呆了。”
“阮小波,你这小子在搞什么?”王掌柜气急败坏,在院子里吼道。
厨房里的臭味实在太浓了,他也不敢走进厨房。
客房中,岳霖闻讯走了出来,见到众人惊恐万分的样子,他就是知臭桂鱼的味道造成的,如此尴尬的场面让他忍俊不禁。
走上前去,招呼王掌柜:“掌柜的,这是臭桂鱼的味道,没有问题的。”
“臭桂鱼?”王掌柜惊讶万分。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见识过这道菜,闻味惊恐纯属正常现象。
岳霖耐心解释道:“这臭桂鱼就是将鱼宰杀后,用蒲草包裹暴晒……”
王掌柜、胖厨师等一干人如听天书,均将信将疑。
开饭了,众人在跨院小厅就餐。
为了安抚一下客栈一干人,岳霖刻意让阮波端了一条臭桂鱼给他们品尝。
“这臭桂鱼很特别的,闻着臭,吃来香。”阮波关照道。
是吗?众人还是不敢相信。
没办法,阮波现场演示,自己先吃了一块。
见阮波吃的津津有味,胖厨师动心了,他也夹了一块臭桂鱼,鱼肉入口中,感觉特别舒服,正如阮波介绍的那样,臭桂鱼“闻着臭,吃来香!”
众人见胖厨师闭着眼睛细细品尝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一起下筷。
午饭后,王掌柜来到跨院转悠,终于他下定决心,走进岳霖的房间。
王掌柜一个老爷们,站在客房中,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岳霖见状,觉得好笑,遂问道:“掌柜的,有事吗?”
王掌柜涨红着脸,哆嗦道:“中午这道臭桂鱼的确好吃,晚宴上如有这道菜,知州大人肯定会开心的。”
果然,无商不奸,变着法子要着臭桂鱼的制作方法。
“这是嘛,你就问阮波吧。”岳霖把难题丢给了阮波。
阮波急了,囔囔道:“岳霖老弟你可别坑我,这臭桂鱼制作的法子是你带来的,我可不能出卖兄弟。”
见阮波真的急了,英俊的脸庞刹那间涨的通红,岳霖心道:“真是个厚道人,这把子没有拜错!”
想到这,他望了阮波一眼,接腔道:“王掌柜,就由阮波做臭桂鱼,晚宴让知州大人品尝,你看这样如何?”
“这臭桂鱼做法说不定是人家祖传的,哪能轻易得到。”王掌柜望了岳霖一眼,无可奈何点头同意。
华灯初上,知州刘大人来到客栈。
这家客栈虽说不大,也不在闹市口,不过客栈擅长整治江鲜,在这温州城也算是出了名的。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菜做得好,自会吸引顾客。
这不,温州府的知州大人也喜欢来这家客栈品尝江鲜。
红烧鱼杂、爆炒鱼片、水煮鱼丸、清蒸鲫鱼、花鲢炖汤……一道道江鲜端上桌子,众人赞不绝口。
此时,最拿手的臭桂鱼上来了。
微微的臭味飘荡在餐厅,知州大人不由得皱起眉头,喝问道:“王掌柜,你是意欲何为,竟敢用这**变质的桂鱼给我们吃!”
王掌柜点头哈腰,赶紧解释:“知州大人有所不知,这道菜有个特别的名字叫臭桂鱼,是小的特意准备的。”
“是吗?”刘知州奇怪的盯着王掌柜。
“我先来吧!”师爷解围道。
说罢,这师爷就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一桌人瞪大眼睛望着师爷。
王掌柜也瞪大眼睛,心脏七上八下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须臾,师爷大叫:“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味!”
见说,知州、通判、府丞等一干人纷纷下筷。
很快,偌大的一条桂鱼就被扫光了。
知州大人意犹未尽,问道:“还有吗?再做一道臭桂鱼。”
王掌柜无奈地摆摆手,柔声道:“这桂鱼先要暴晒变臭的,我也不会做,是那岳公子安排捕鱼少年阮波做的。”
“岳公子?”刘知州询问道。
王掌柜回答道:“是流放路过温州的岳家公子,现住在小店。”
“你去把他叫来,我有话要问。”刘知州接口,语气中带着疑惑。
片刻,岳霖来到餐厅。
刘知州见进来的少年十一二岁,器宇轩昂,唇红齿白,端的英俊非凡,心中暗暗喝彩。
他轻咳两声,柔声问道:“少年姓氏名谁?何故来到温州?”
岳霖也不拘谨,直言道:“我乃岳飞三子,随同母亲流放路过宝地。”
“岳飞三子,天可伶见!”刘知州惊得犹如晴天霹雳,他喃喃自语。
这刘知州那是刘光世的堂弟,曾随军抗金。宋高宗赵构建立南宋,宋军抵御金军入侵这段历史称为“中兴“。其中有四位军事统帅抗金功绩最为突出,分别是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并称“中兴四将。
早年间,刘光世屡遭秦桧、张俊等人排挤,被罢降职。所以,刘知州对秦桧、张俊等人也恨入骨髓。
他颤声道:“你母亲可好?诸位弟兄可好?”
岳霖道:“母亲已经歇息,岳雷在狱中身体受损至今没有恢复,岳霭、岳震两个弟弟无妨。”
“让你母亲歇息,明日我专程探访。”刘知州微微叹息,“想当年,沙场抗金,那是何等的快意!说起来,岳帅对我有大恩。那年,真州城我部被金人围困,多亏岳元帅驰援解困,要不然我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顿了顿,他又道:“父亲临终可有遗言?”
听到这,岳霖轻叹道:“在狱中侄儿只见过父亲两面,他只留下满江红就离开了我们,父亲的意思我懂的。”
说到这,岳霖努力调整情绪,沉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悲壮的歌声回荡在餐厅,众人被彻底感染了,刘知州、通判、府丞、师爷等人眼睛湿润,群情激昂,痛骂秦桧、张俊等奸佞颠倒黑白、残害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