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树叶更加翠绿。
骏马奔驰,马蹄声如众鼓齐响,泥浆四溅,留下一排排马蹄印。
一间小屋子,一个简陋的院子,几只鸡自由自在地啄着地上的虫子。
马蹄声渐近,惊得几只鸡发疯似的扑腾着翅膀。
赵启推门而入,同样往前走四步,再往右走四步。掀开石砖,下面只有一个小洞。
陆小凤道:“我们又晚来了一步。”
赵启打量着四周,屋内并没翻动或者打斗的痕迹,道:“不是我们来晚了,是有人先到了!”
接着又笑着说道:“可惜,他们来错了地方!”
秃头蛟怔住了,疑惑道:“地址错了?”
陆小凤看着秃头蛟,眼神中露着可惜、怜悯,“是的,地址赵大人改了!”
秃头蛟喉咙抽动,内心在焚烧,努力保持着冷静,眼神最终变成道歉,叹了口气,道:“昨晚你们没醉?”
陆小凤叹道:“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赵启道:“能在落魂峡潜水半個时辰,找到尸体,气息肯定悠长,冷静、细心也比很多人要做得好!如果不是真醉,你肯定知道是陷阱!”
陆小凤道:“其实第一次顺流而下,抢在我们之前,将屋子烧掉,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秃头蛟身子抖了抖,他自以为藏得深,利用顺流的时间差,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但他一开始没有跟着去,就引起了赵启与陆小凤的怀疑。
赵启道:“你走吧,最好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陆小凤并不想听到朋友的死讯!”
秃头蛟眼含愧疚地看了一眼陆小凤,低着头走了。
陆小凤见他远去,道:“看来你并不只是会杀人!”
赵启笑了笑,道:“杀人是很麻烦的事情,麻烦不找我,我也不喜欢找麻烦。”
陆小凤笑了,“我现在觉得你和西门吹雪并不像。”
入冬的阳光,很暖和,村子里的农妇,将吃不完的萝卜与肉块,晒干。
“死人了,死人了…”一个汉子,穿着单薄,脸露惊骇,急促地走来。
陆小凤将他拦住,问道:“哪里死人了?”
那汉子道:“你是当官的么?”
陆小凤笑道:“我是当官的!”
汉子疑惑地看着没有穿官服的他,“你要是当官的,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人告诉我,如果碰到当官的,会给我十两银子!”
陆小凤笑了笑,扔出一块银子,“你可以说了!”
汉子道:“就是陈麻子家,不过死得不是陈麻子,是一个光头。”
陆小凤一怔,忙道:“快带我去。”
那汉子正在啃银子,见银子是真的,喜笑颜开。他并不想惹麻烦,转身欲走,却被陆小凤拉住手腕,死活挣脱不开。
正想破口大骂,看到陆小凤的眼神,莫名地被雷电击中,喃喃道:“我带你去。”
说完便觉得整个人都在腾云驾雾。
陈麻子家,大门敞开,一具尸体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手脚无力地耷拉着,胸口处露出刀尖,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已经涣散。
陆小凤放慢了脚步,似乎不想接受这一幕,正如赵启所说,他最不想听到朋友的死讯,更不想看到朋友的死状。
屋子里很暗,桌椅、茶具摆放得很整齐,只有当中这张椅子突兀。
大门右上方,缺了一块石砖,里面同样有个小洞。
赵启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冷声道:“我们都做错了一件事!”
陆小凤道:“是!”
赵启道:“他们并不需要确定是哪一个!”
陆小凤点了点头。
赵启淡然道:“我也不需要确定是哪一个!”说完便走出屋子,看着还在探头探脑地汉子,说道:“你不是凶手,也是同党,杀人偿命,就判你一个斩立决!”
跟随来的锦衣卫,刚刚上前,那汉子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急道:“大人冤枉,我在这住了十几年,邻居都知道我老实本分,不可能杀人。”
赵启冷笑道:“那么凑巧,让你发现了尸体,还知道有官差前来。”
汉子忙道:“是…是是别人告诉我的。”
赵启道:“那人长得怎么样?”
汉子想了想,脑袋一片空白,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起来。头上的冷汗直流。
赵启淡然道:“砍了!”
汉子泣不成声,突然大声吼道:“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他的手很大,很黑,跟木炭一样黑。”
陆小凤似乎还在哀悼好友的离世,听到汉子的声音,立马查看秃头蛟的背部,果然有一只大的黑掌印。
盐帮,和信堂。
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简捷却气派。
一路上,诸多精干的汉子,把手着门户。
“陆小凤,你到了江南,现在才来找我,真是不够朋友!”一个汉子,身穿一身黑色长袍,头戴黑色丝巾,鞋子也是黑色,脸本来就白,被这一身黑衬托得更显白净。
陆小凤笑道:“你又不喜欢喝酒,我找你,岂不是自找没趣。”
那汉子笑道:“那你现在又找我做什么?”
陆小凤叹道:“秃头蛟死了!”
那汉子眼睛瞪得老大,讶道:“秃头蛟死了!”
陆小凤道:“死在了黑煞手之下!”
那汉子一怔,默然半晌,沉声道:“难怪你来找我,能用黑煞手打死秃头蛟的,只有我王白宵!”
陆小凤点头道:“所以莪不得不来!”
王白宵道:“我并没有出去过!”
陆小凤靠了过去,道:“你的长袍为什么会有泥浆!”
王白宵一惊,长袍底下的确有斑斑点点的泥浆,暗自吸了口气,淡然道:“刚才在院子里多走了几步。”
陆小凤转身看向院子,笑道:“你这样的大忙人,也有悠闲的时候。”
接着又叹道:“秃头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要偷袭他,只有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只有他的朋友才能做到!”
王白宵道:“我的确是他的朋友,也精通黑煞手!”
陆小凤转身看着他,突然道:“你不该再去捅那一刀!”
王白宵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如果没有那一刀,他不一定会死,当然也不能撕破你的袖口。”
两根手指夹着一片黑绸布,脸色有些复杂。
王白宵脸色大变,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虽然没有比对,但材质与形状完全相符。
抖动的脸颊,慢慢平静,沉声道:“你不该来!”
找到桌前,拿起上面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几十个盐帮弟子,手持利刃,从各个角落现身,将陆小凤围住。
陆小凤举起两根手指,叹道:“其实,这片衣袖,是我刚才从你的袖口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