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蓝,北雁南飞。
山不尽,水无涯。行人路漫漫,相遇何时期。
两匹枣红色骏马,均有一人高,肌肉线条优美,四肢发达,毛发刷得很干净,很光亮。
偶尔打两个响鼻,如旱天打雷一般。
离别是人生的主旋律,真正的朋友无需多言。赵启本不会如此扭捏,想到李寻欢这一去,就是一生悲凉的开始,赵启岂能无动于衷。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利益与背叛。李寻欢的身上有一股纯粹的魔力,能让人忘记权势与金钱,剩下单纯的友情。
与他一起喝酒,没有收获的快乐,只有发自内心的愉悦。
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的路上,有这样一位朋友,自己不会沉迷。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两人停了下来,赵启拿出一个装满御酒的葫芦,扔了过去。
李寻欢笑着接过,摇了摇,略重,酒没有晃动,很满,忍不住打开,酒香勾起了他的馋虫,抿了一口,笑道:“好酒,此行会更加顺利!”珍重地盖上,挂在骏马的脖子上,骑马时,能顺手拿到。
赵启摸了摸骏马的鬓角,听到“顺利”两個字,像喝了一碗苦口良药,想吐又不能吐,沉默片刻,静静地说道:“魔刀门大猫小猫两三只,不值一提。女人再美,也只能靠男人搅动风雨。冒着得罪小李飞刀的危险,动魔刀门,真是个傻子。”
李寻欢心头一热,一路上赵启祥装平静,忧心忡忡。现在吐露的话语,关切之深,思虑之远,让他哽咽。
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也相信自己的飞刀,一个武者,如果不相信自己的武器,不会有大出息。
李寻欢眼含感动,微笑着说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我身无长物,除了飞刀,别人拿不走什么。”
再聪明的人,身在局中,难以自知。被人算准了死穴,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了。
这也许就是李寻欢,侠骨柔情,只为他人着想。
劝不住,听劝的,也不是李寻欢。
赵启点了点头,笑道:“临走前,再送大哥一件礼物。”
李寻欢笑道:“还有比御酒更好的礼物么?”
赵启叹道:“我倒希望它起不了作用。”
赵启从怀中掏出一柄飞刀,红棕色,很硬,很薄,很锋利,是整块紫檀木木心雕刻而成。
李寻欢慎重地接过,两指捏着刀柄,冰冰凉凉的。动了动,很顺手。笑道:“果然是比御酒更好的礼物。”
“保重!”
“保重”
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一个黑点。
赵启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回去上班。
北镇抚司,万松端着茶杯,明明一张虎嘴,学着鸟饮,慢条斯理的,跟书生一样。
赵天霸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像铜铃,怒火都要将陆千户烧成灰。
平常陆千户还会谦让,毕竟赵天霸出了名的混不吝,根本没有把老资历放在眼里,惹毛了他,赵天霸拿自己没有办法,他竟然能拉下脸面去对付陆天宝。
吏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周鑫捞了十年,拔根腿毛都是粗的。
聂无欢一上任,把他端了。这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眼红诏狱的油水,才互换的岗位,打碎了牙齿,也得自己吞下去。
周阳变成傻子,熄灭了周鑫最后的希望,死活不招,好不容易撬开嘴,居然扑了个空。
陆家父子吃了死苍蝇一样。所以一大早上,就以讥讽挑起了赵天霸的怒火,直接闹到了万松这。
赵天霸也很委屈,他毛都没看到一根,还要顶雷,要知道聂无欢略微动动手指,拿了三万两。
陆千户见万松无动于衷,终于忍不住将底细交出来,语重心长地道:“大人,赵启总揽全局,立下大功,弄着辛苦钱,也是应该。”
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但是,吃相太难看,周鑫招了供,他另外藏了价值五六十万两的东西,现在什么都没找到。”
其他几位千户都表面上不动如山,内心摇曳,片刻间已经多了七八个念头。
心如止水的万松,双手一顿,捏着茶盖,磨了磨茶碗,缓缓盖上,轻轻放在一旁。问道:“聂无欢,你怎么说!”
聂无欢道:“周鑫贪生怕死,想必是无中生有,妄图少受些苦。”
闻听此言,赵天霸也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吼道:“妈的,我看是你心有不甘吧,自己儿子没有本事,别赖我儿子身上,要是他管诏狱,周鑫底裤的颜色都吐出来了,用得着你眼红。”
陆千户嘴唇颤动,指着赵天霸道:“强词夺理!”
赵天霸冷冷一笑:“怎么,要动手么?”
要不是打不过,陆千户还真想冲上去拼命。
旁边的千户见状,起身拉住,好生劝道:“老陆,稍安勿躁,别跟他一般见识,万事由大人做主。”
陆千户对着赵天霸冷哼一声,拂袖坐下。
赵天霸不屑一笑:“软蛋!”
万松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很硬,要不要我试试。”
赵天霸脸颊动了动,扯了扯嘴,“不敢!”
万松道:“坐下!”
平淡的语气,斩钉截铁。几位千户呼吸都小声了些。
“把赵启找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万松下了命令。
这是赵启第二次见到北镇抚司的领导这么整齐,瞟了一眼脸色微红,充满怨念的赵天霸,心中有数。
等赵启行礼后,万松冷着一张脸,说道:“赵启,将周家额外的钱财交出来,依然算你的头功。”
语气肯定,像得了确凿的证据。
赵天霸关心则乱,正想说话,万松的余光,让他心脏一紧,字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其他几位千户,都盯着赵启,以陆千户为首的,更是带着凶气,给足了压力。
换成普通的总旗,早就跪下了。
赵启平静如水,淡淡地说道:“周府的钱财,都在聂千户的眼皮底下查抄的,其他的,属下一概不知。”
万松道:“周鑫招了供,他在郊外破屋内,藏了五六十万两,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赵启道:“既然招了供,就让他去找。”
陆千户见他油盐不进,再次站起身来,朗声道:“找了,什么都没有!”
赵启道:“破屋也没有?”
陆千户恨声道:“没有!”想到自己兴致勃勃地带着人去找,一路上一直算计捞多少,结果一去,只有一片黄土。满心期待,化成泡影,只想将赵启千刀万剐。
赵启笑了笑:“破屋都没有,怎么会有银子?显然周鑫是胡言乱语,陆千户着实有点拎不清。”
“你…”
陆千户眼光如刀,誓要将他剁成肉酱。
赵天霸等人,见陆千户吃瘪,嘴角上扬。
万松猛地起身,勃然变色,骂道:“莫要以为没有证据,就可以狡辩,快说!”
振聋发聩的声音,像一柄大铁锤,敲击着心灵,那磅礴的气势,吹得众人的锦衣,猎猎作响。
“快说”两个字,更像是狮子在耳边怒吼。震得耳朵生疼,心肝直跳。
赵天霸一脸骇然,想要说话,却被逼的张不开嘴。
赵启一步不退,那股洪水般的气势,仿佛泥牛入海,静静地说道:“属、下、不、知、道!”
一字一顿,像一颗巨刃,一刀一刀,将海浪斩断!
惊讶,疑惑。万松不认为区区一个赵启能顶得住他的狮子吼。
但那种平分秋色的感觉,错不了。甚至,有点危险。
议事堂内,万籁寂静,没有说话,也不敢弄出动静。
万松缓和了下来,看着赵启,一会像看一个宝贝,一会又不相信。
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很不错,能忠于公事,不为私利。”
赵启道:“这是属下的本分。”
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赵天霸觉得暖和了一些,眼中含笑,挑衅地看着陆千户。
陆千户脸颊僵硬,目光暗淡。
万松道:“可惜,你资历太浅,又刚升的总旗,再升,恐惹非议。”
赵启拱手道:“属下明白。”
万松满意道:“有功不赏,不是锦衣卫的风格,我这里有一件任务,完成了,可以直接升任试百户。”
赵启道:“上有所命,不敢有违。”
万松点了点头,沉吟道:“江湖上,正魔相斗不停。前些日子,诸葛神君灭了魔刀门,当地动荡不堪,我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你去盯着,不许让他们殃及百姓。”
真巧,赵启正琢磨怎么去帮帮李寻欢,毕竟,那种虐心的爱而不得,着实让人气恼。
只是身为锦衣卫,怎能私自行动。这也是混体制的坏处。
赵天霸脸色变得严肃,内心七上八下,没了刚才大获全胜的喜悦,忐忑地说道:“大人,赵启年幼,武功低微,怕是难以胜任。”
万松看着赵启说道:“你自己选。”又对赵天霸说道:“扳倒一位正三品,牵连了十几位进士,你觉得那些之乎者也,会不会善罢甘休。”
赵天霸一愣,担忧地看了一眼赵启,不再说话。
陆千户又有些可怜赵启。
江湖多风雨,正魔之争,更是险峻,一般的人陷进去,碾得渣都不会剩。
感受到浓浓的护犊之情,赵启给了个放心的眼神,对万松说道:“多谢万大人厚爱,属下领命。”
万松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选五十位斗牛服锦衣卫,莫要让我失望?”
赵天霸眼睛一亮,抢先行礼道:“多谢大人栽培。”
建安街,父子俩一前一后。
赵启问道:“什么是斗牛服锦衣卫。”
赵天霸得意说道:“忍不住了,嘿嘿,一万两,我告诉你。”
赵启不屑地说道:“不说就不说,反正一看便知。”
赵天霸笑骂道:“活脱脱一个铁公鸡,你要死在外面,我找不到钱,岂不是可惜。”
赵启沉默片刻,道:“你说的对。”
赵天霸忙问道:“银子在哪?”
赵启道:“我先花光,免得人死了,钱没花了。”
说完身形闪动,忽隐忽现,眨眼间,就到了几丈外。
赵天霸心中一惊,提身赶去,直到赵宅门口,两人始终隔着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