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的旷野之上,大地轻颤,尘土飞扬。
在汴水河的另一侧,忽而出现了一抹黑色。
这一抹黑色越发的清晰,渐渐的形成了人的身影。
人头攒动。
千乘万骑!
披坚执锐的周军将士,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挤满了河岸,旋即朝着京城的方向迅速逼近。
郭威骑着一匹红鬃马,走在队伍的中间,看着周围并没有任何秦军的身影,他的一颗心不由得跌落谷底,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马鞭,脸色很是难看。
等郭威来到汴京城下的时候,隔着护城河,远远的就能看见原本属于周军的旌旗已经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秦军的旌旗。
见此情形,所有周军将士都不由得面露惶恐之色,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京城,沦陷了!
他们这些人该如何自处?
郭威忍不住怒目圆睁,心里一紧,倍感绞痛,仿佛被几万根针戳在了心窝子一般难受。
王峻和王殷这两个蠢材,怎么回事?
按理说,京城的可战之兵也有万余人,临时征召的,都有两三万的兵员,勉强能守得住京城一两个月的。
何故这么快就沦陷了?
郭威用屁股想,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在城头上,忽然探出了一個脑袋。
赵匡赞踩在垫脚的沙袋上,俯瞰着远处的郭威,放声大笑道:“郭威,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劝你快快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否则兵败之日,就是你魂归九泉之时!”
“我王说了,你若能及时幡然醒悟,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
“如若不然,你只能是被凌迟处死了!”
郭威闻言,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无能狂怒的瞪着眼睛,捂着自己的心口说不出话来了。
跟在身后的向训见状,也是一脸凝重的神色,忙不迭的驱马上前,向郭威进言道:“官家,城中的秦军虽众,却多为乌合之众,我军未必不能收复京城。”
郭威苦涩的一笑。
还想收复京城,可能吗?
绝无可能!
他带着十万周军赶了过来,驰援汴京,没想到京城已经陷落了。
而且在开封一带,秦军的兵马就有十几万之众。
敌众我寡!
诚然,真正的秦军精锐只有几万人,其余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义军,却也不是好招惹的。
恐怕还不等郭威攻破京城,杨骁就已经攻进了虎牢关,围歼周军于开封了。
“撤,撤回邺都!”
“官家……”
“不要说了。”
向训还想再次出言规劝,却被郭威挥了挥手,打断了话头。
郭威一脸痛苦的神色,捂着自己的额头,叹气道:“时也势也。”
“传朕旨意,让郭荣即刻率兵突围,赶往邺都。”
“另外,再跟耶律阮知会一声。”
“诺!”
向训无奈的答应下来了。
事到如今,郭威只能是以退为进,出此下策了。
……
“杀!”
虎牢关内外,喊杀声气冲霄汉,响彻了四野。
经过十几日的猛攻,炮火的一连串摧残,虎牢关中的周军,终于是不堪重负了。
随着柴荣率部突围,被迫留下来断后的周军,也没有多少战意,纷纷扔掉了兵器,跪地求饶。
对于投降的周军将士,秦军也没有过多的理睬,一一俘虏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被改编,或是遣散。
“哒哒哒哒……”
虎牢关被攻陷后,杨骁就骑着赤兔马“绝影”,在李从益、赵晖、郭从义、杨重训等一众将帅的簇拥下,缓步进了虎牢关的大门。
马蹄践踏在了尸体上,任凭尸体飞溅出了血水,把马腿、鬃毛都染红、浸湿了。
“大王万年!大王万年!”
“万岁!万岁!”
虎牢关的堞楼、瓮城、角楼、堑壕等处,一片废墟,而在残砖瓦砾之上,衣甲染血的秦军将士,在看见杨骁出现的那一刻,都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一脸亢奋的神色,跟打了鸡血一般齐声高呼起来。
有我无敌,万岁!
毫无疑问,所有秦军将士都把杨骁打成了“偶像”来崇拜,无限崇拜。
这是他们唯一的效忠对象。
战必胜,攻必克的战神!
杨无敌!
面对着所有将士的热情,杨骁熟视无睹,一副冷峻的表情纵马前往了原本属于柴荣的帅帐,坐在了上首,其余将帅,则是分坐于两侧,等待杨骁的训示。
“大王。”
适才从荥阳赶到虎牢关不久的李继业,站了起身,向杨骁作揖行礼,一脸惭愧的神色道:“郭荣率兵突围,臣所部兵马虽拼死阻击,却还是让他领着千余骑逃跑了。”
柴荣成功突围了?
这不足为奇。
毕竟,留守荥阳的秦军并不多,想要成功把郭荣留下来,也是无法办到的。
“无妨。郭威、郭荣父子蹦跶不了多久了。”
杨骁摆了摆手道。
“大王,臣此战还生擒了伪周归德军节度使李洪义,请大王发落。”
“把人带上来!”
“诺!”
不多时,灰头土脸,浑身上下尽是血污,还穿着普通士兵衣甲的李洪义,就被两名膀大腰圆的牙兵,押送进了帅帐。
李洪义也不是有骨气的人,看见杨骁后,立刻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朝着杨骁下跪,磕了一个响头,哭丧着脸,声泪俱下的道:“李洪威参见大王!”
李洪义,也就是李洪威,为避郭威的名讳,而改名“洪义”。
他原本是后汉王朝的外戚,太后李三娘的弟弟,刘承佑、刘玉仙的舅舅,李业的兄长。
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胆小怯懦,并无多少才干的他,摇身一变,被后汉朝廷委以重任,成了一方节度使。
就是这样的李洪义,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后汉,一仗未打,直接率兵归降了郭威,还把亲弟弟李业害死,将外甥女刘玉仙几次逼到了绝境……
“李洪威,你可知罪吗?”
杨骁冷冷的看着李洪义。
李洪义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低着头,颤巍巍的道:“大王,小人知罪,知罪了。”
“小人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不察,竟然投敌附逆,跟大王为敌。”
“请大王看在你我是亲戚,小人还是你舅舅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了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