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乾祐二年,即公元949年,农历七月末。
自刘承佑继承大统以来,朝中的格局是一再的变动。
先帝刘知远留下五位顾命大臣,他们分别是:杨邠、郭威、史弘肇、王章和苏逢吉。
在这其中,郭威、史弘肇主管军事,王章、苏逢吉主管政事,杨邠则是军政一把手。
只是,随着刘承佑的羽翼渐丰,再加上一些大臣对杨邠心生不满,所以朝中的格局从一开始的杨邠一家独大,变成了杨、史、苏三足鼎立的局面。
当然了,王章一直以来都对杨邠马首是瞻,形同莫逆,所以杨邠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是极重的。
但,这一局面,随着杨骁正式入主尚书省,而被完全打破了。
借着李崧、和福殷的冤案,杨骁逼迫史弘肇和苏逢吉做出妥协,做出让步,把他们在朝中的不少党羽都踢了出去,转而换成了自己跟杨邠的亲信,取而代之。
这样一来,现如今朝中就成了杨邠、杨骁分庭抗礼的局面,被外人称之为“二杨”。
当然,这是杨骁有刘承佑在背后鼎力支持的情况下。
如若不然,杨骁想在朝中跟杨邠扳扳手腕,还是够呛的。
话说这么说,杨骁只在朝中经营了三四个月,就有如此权势,也不得不让旁人叹为观止。
……
“呜——呜——呜——呜——”
肃穆的鼓角声,在汴京城外响起。
偌大的汴京城,万人空巷,旌旗蔽空,阵仗特别的盛大。
这是在做甚?
迎接凯旋之师!
郭威奉命率兵北上河北,坐镇邢州,抵御辽军的侵略。
他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击退了辽军的进攻,斩获颇丰。
当然了,比起杨骁之前平定的三镇之乱,郭威的这点战果,还真是不够看。
郭威率兵击败了几支小股的辽军,打了几仗,斩首不过五千级……
出动这么多的军队,劳师动众,却只收获如此战果,在杨骁看来,这纯粹是劳民伤财,干了赔本的买卖。
郭威这也叫打胜仗?
杨骁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该给郭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刘承佑也是亲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还下旨让城中的百姓也过来迎接凯旋之师。
“官家,老臣幸不辱使命,成功击退了辽军!”
远远的看见刘承佑的銮驾之后,郭威也没有下马,直到近前了,郭威这才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前向刘承佑抱拳行礼。
见状,刘承佑忍不住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之色,却还是克制住了。
这看得刘承佑身后的杨骁,也是不由得暗暗摇头。
郭威是如何成为历史上的后周太祖的?
靠的,是带兵打仗的本事,以及宽厚待人的一贯作风。
只不过,就跟这個时代很多赳赳武夫的通病一样,郭威太耿直了,丝毫不懂得给刘承佑的面子。
就跟杨邠、史弘肇一般,郭威对刘承佑以长辈自居,自始至终都端着架子,而且在一些事情上,也是专权跋扈的。
郭威之前途经洛阳的时候,就以自己作为枢密使的一张堂帖,罢免了西京留守王守恩……
要知道,西京留守这样的官职,不下于一方节度使了。
郭威如此恣意妄为,也是引得刘承佑心中不喜,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好!好!”
刘承佑握着郭威那粗壮的双手,脸上尽是一种如沐春风的笑意,关怀备至的道:“郭卿家,辛苦你了。”
“此番你率兵击败辽师,劳苦功高,朕和朝廷是不会亏待你的。”
“朕已经让中书省拟旨,给卿封爵魏郡公,赏赐汴京良田一百顷,绢一百匹,钱五万贯,锦缎三百匹,赐食邑邺都两千户。”
郭威旋即拜谢。
哔了狗了。
杨骁暗暗腹诽。
他立下偌大的战功,才能被封为北地郡公,得到诸多赏赐,而郭威所立下的这点战功,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魏郡公,还赏赐百千强?
果然,人跟人有时候是不能比较的。
话虽如此,杨骁对郭威也并不嫉妒。
封爵对于杨骁这样的野心家而言,可有可无。
“郭卿家,请。”
刘承佑拉着郭威的胳膊,想跟他一起登上玉骆。
能跟天子同乘一车,是臣子的荣幸。
但,郭威还是不识趣的拒绝了。
“官家,老臣认为,此番我军之所以能击败辽师,大获成功,离不开将士用命。”
郭威一脸真诚的神色,向刘承佑抱拳行礼,道:“老臣请官家同往军营,慰问三军将士!”
“应该的,应该的。”
刘承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虽说郭威这么做,完全在为刘承佑着想。
只是刘承佑根本不会领情!
这老匹夫是在教朕做事吗?
刘承佑的心中颇为愤懑,却也并没有宣之于口。
于是,应郭威之邀,刘承佑就登上玉骆,领着满朝文武一起前往汴水河畔的军营,去慰问凯旋归来的将士。
……
校场上,数以万计的汉军将士站在那里。
他们穿着绯红色的战衣,披坚执锐,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从河北大老远的返回汴京,却还是精神抖擞,等待着皇帝的检阅。
时逢七月盛夏,又是大中午,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天上没有一片云彩,校场上的旌旗也跟蔫了一样,无精打采的垂着。
这天气,就适合坐在树荫底下纳凉。
偏偏郭威那厮,还让朕如此折腾!
刘承佑的心里暗暗吐槽,对郭威的所作所为那是越发的不满。
他穿着一袭较为清凉的龙袍,站在拜将台上,都尚且觉得闷热,额头都冒出了不少的细汗,更何况是校场之上的这些将士?
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厚重的盔甲,岂能不是更加闷热吗?
刘承佑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随后冲着拜将台下的三军将士,装模作样的朗声道:“将士们,酷暑难耐,你们为国征战,凯旋归来,岂能还要忍受暑气的侵袭?”
“朕准你们卸甲纳凉,再听朕训话!”
跟在一边的中常侍鸗脱捏着公鸭嗓子,尖声叫道:“官家有旨!命众将士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