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肉”字,城内的叛军将士就忍不住有些反胃,直犯恶心。
何故?
他们现在的确是顿顿有肉吃,但那肉是酸的,是同类的……
这让他们认为自己,应该跟禽兽别无二致了。
为了活命,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嗅着长安城外传来一阵阵肉香,叛军将士们的脸上都不由得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既嘴馋,又犯恶心。
这个时候,在杨骁的授意下,赵匡赞来到了长安城外,拿着一个简单的木制滚筒,充当喇叭、扩音器的作用,开始向城内的叛军喊话。
“弟兄们!我是赵匡赞!”
“朝廷已经降下恩旨,只诛首恶,余者概不问罪!”
“你们何必为赵思绾卖命?”
“杨骁杨大帅,领朝廷数十万精锐之师,兵临长安城下,旦夕之间,即可破城而入!”
“然,大帅不愿再添无谓的杀戮!”
“期望诸位弟兄,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尚可活命!”
赵匡赞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杨大帅说了!他以自己的人格担保!”
“凡我能主动出城投降者,除却赵思绾之外,皆可既往不咎!”
“你们可以卸甲归田,或仍能留用于军前,去留自如!”
“若敢继续跟着赵思绾负隅顽抗,一条道走到黑的,破城之后,格杀勿论!”
一個人喊话的声音,太小,故而在赵匡赞的身边,也跟着上百名嗓门儿较大的士兵,把赵匡赞的话语一一传达出去。
闻听此言,城头上叛军将士都不由得一脸迟疑的神色。
颇为心动!
战事进行到这种地步,城内的叛军将士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他们未必就没有归降朝廷的心思。
怎奈何,赵思绾那厮严厉禁止,如果发现有人敢擅自潜逃出城,或者是散播对自己不利的消息,煽动士兵举事的话,一律格杀勿论。
赵思绾是一个残暴至极的人。
有背叛他的将士,无一不被活活扒了皮,投到锅里熬煮,甚至就连胆子都被取出来,让赵思绾吞服了。
在这种白色恐怖之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待在城头上的赵思绾,听见赵匡赞的喊话之后,不禁勃然变色,眼神很是阴翳,仿佛要吃人的恶虎一样,使人不寒而栗。
他原本就是赵匡赞麾下的牙将,永兴军的这些兵马,也都是赵匡赞的旧部。
有赵匡赞出面劝降,他们岂能不军心浮动,士气更是一蹶不振?
然而,城外的官军士兵,喊话还没有结束。
“城里的叛军将士听着!”
“杨大帅有令!凡是能擒杀赵思绾者,包括你们在内,皆可得五千两白银,良马十匹的赏赐!”
“尔等还在等什么?请速速斩了逆贼赵思绾,开城献降!”
闻言,赵思绾的脸都被吓绿了。
城头上,不少叛军将士都不由得向他投来一种复杂的眼神。
杀了赵思绾,就能得到五千两白银,良马十匹的赏赐。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怦然心动?
杨骁无疑是非常了解人性的。
赵思绾瞅见城头上,那些将士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倍感压力。
这些兵将是什么德性,赵思绾是一清二楚的。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杨骁开出如此丰厚的悬赏,岂能不让这些“丘八”怦然心动?
赵思绾急眼了,于是扯着嗓子,冲着城头上的叛军将士大声道:“弟兄们,别听外面那些狗贼瞎话!”
“他们是在狺狺狂吠!”
“区区几千两白银算什么?我把全城的金银细软都分发给你们了!”
“只要我等再坚持坚持,不出一个月,城外的汉军就会因为粮尽,而不得不退兵了!”
“……”
闻听此言,所有叛军将士都深感无语。
赵思绾这话,骗鬼的吗?
他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如何?
一个月又一个月,城外的汉军不仅没撤走,反而是越来越多了。
赵思绾的这番话,无疑是把他麾下的兵将当成傻瓜一样忽悠。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为了使这些兵将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在开战之初,赵思绾便将长安城内的百姓,洗劫一番,随后分发给了所有将士。
每个人能分到的金银细软也不少。
所以赵思绾就忽悠他们,如若汉军攻破长安城,便一定会收缴他们的钱财,全部充公……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叛军兵将,自然会拼了命的守着长安城,跟赵思绾休戚与共。
但,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安城已经守不住了。
赵思绾暂时的安抚了一下军心之后,就急匆匆的返回了府衙。
他知道汉军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攻城的。
此时此刻,在长安城外,一处风雪满天的山坡之上,杨骁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雄伟的城池。
长安城,不愧是汉唐故都,历朝历代还对城池几经修缮,故而这座城池非常的坚固。
城墙高达八丈有余,周长不知道几十公里,城楼、城堞、垛口、女墙、瓮城、角楼等各种建筑物耸立,怎一个“巍然”了得?
深达数丈的护城河、堑壕,流水潺潺,还夹杂着些许寒霜、碎冰,漂浮在水面上。
诚如郭从义所言,倘若官军要攻破这座长安城,一定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不过,这么大的一座长安城,说实在的,以赵思绾的那点兵将,可能无法做到完全防御,或者说,没有预备队可以用了。
“大帅高明!”
在一边的郭从义朝着杨骁抱拳行礼,脸上尽是一种如沐春风的笑意,赞道:“有赵匡赞将军出面,再有此法,以及将士们的喊话,定能使城内的叛军人心浮动,战意锐减的。”
”如此一来,我军要攻破长安城,想必会分外的顺利。”
闻言,杨骁摆了摆手,云淡风轻的笑道:“郭公,依你看,诚此时局,赵思绾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郭从义摇摇头道:“赵思绾,早就是瓮中之鳖了。”
“现在大帅你又不许他开城献降,赵思绾唯一能做的,就是率兵突围,或是死守长安城。”
“但,不管他怎么做,最终都难逃兵败身亡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