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凌晨六点,此时方书瑜离开龚耀光的房间下楼,坐到了陈益身边。
手边没有法医箱,能检查的细节极为有限,不过她却有了重大收获。
“颅骨部分凹陷疑似碎裂,位置在顶骨和枕骨。”方书瑜小声说道。
听得此话,陈益目光陡然深邃起来,视线从陈诗然开始慢慢扫视。
枕骨和顶骨碎裂,那么很有可能是被人砸死的。
他没有问方书瑜是怎么发现的,猜也能猜出来,之前在房间刚刚发现白骨的时候,白骨头部是完整的,而白骨表面又有材料的涂抹,有涂抹就有填充,说明损坏的骨骼是遭到了填充修复,所以看起来完好无损。
只要把表层一点点的刮掉,就能发现问题。
“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
曲林江对上了陈益的视线,开口询问。
陈益:“没什么,习惯而已,龚耀光的失踪可能和你们有关。”
曲林江刚想反驳,但话语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他知道陈益说的是事实。
所谓的大妖毕竟是传说,在坐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完全神经质的认为那具白骨真的就是龚耀光,之前他也就随口一提,谁让当时气氛烘托的那么到位。
客厅再次沉默下来,每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各位,要吃点早饭吗?”许久之后,藉祥的声音响起。
曲林江下意识道:“哪还有胃口啊。”
藉祥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刚才的事情好像并未对他造成影响,连消失的人体骨骼模型也不关心了,继续扮演着合格的管家角色。
陈诗然说道:“吃点也行,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对了,昨晚说好的参观还……”
话没说完,她看向陈益。
陈益开口:“早饭可以吃,参观就算了,我已经说过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能乱动。”
虽然暂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什么都不做,不让任何人离开视线,便可把错误率降到最低,直至警方的到来。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陈诗然耸肩:“好吧,我无所谓,藉叔,随便来点早餐吧,饿着也不行。”
藉祥点头:“好。”
他转身正要离开,陈益站了起来:“我和藉管家一起吧,凡磊,书瑜,留在这不要动,谁要上厕所就跟在门口等,五分钟不出来就敲门,没动静立马喊我。”
眼下人手缺乏,他能用的只有姜凡磊和方书瑜,其他人一概不可信。
两人点头表示了解,另外四人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只要心里没鬼,是不会认为陈益的决定不妥的,对方是在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不管他们对警察的评价如何,只要遇到事情,警察永远值得信任,至少比在座的其他人值得信任。
藉祥并未拒绝,迈步离开,陈益跟了上去。
来到精致的厨房,藉祥戴上西餐围裙,熟练的开始准备早餐,一时间油烟声响起。
陈益靠在不远处,双臂交叉看着他。
“藉管家在厄影云麓多年一直未曾离开吗?”他询问。
藉祥一边忙碌一边笑着说道:“没错,多年未曾离开,我就是个看房子的。”
陈益:“不知藉管家和籍臧阳是什么亲戚关系呢?”
都姓藉,如此罕见的姓氏又互为主仆,非亲戚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藉祥道:“远房亲戚罢了,隔着好几层呢,我父母早就不在了,也就先生看得起我,给口饭吃。”
陈益哦了一声,说道:“刚才打开龚耀光的房门后,你好像不再关心人体骨骼模型去哪了,这是为什么?”
藉祥笑容不变:“有了更离奇的事,我的注意力转移了,有什么问题吗陈队长?”
陈益:“没什么问题,闲聊而已,庄园里突现白骨,伱很淡定啊。”
藉祥:“性格就这样,天大的事情也与我无关。”
陈益:“但模型丢失的时候,你很生气。”
藉祥很有耐心:“两码事,那是先生很喜欢的模型,不能丢,但白骨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陈益:“别人的事情吗?万一和籍臧阳有关呢?”
听得此话,藉祥笑容微微收敛,转头看向陈益:“陈队长,警察也不能乱说话,你直呼先生大名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怀疑他吗?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陈益心中毫无波动,针锋相对:“你说籍臧阳未曾来厄影云麓,这只是你的个人之言而已,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脚下的庄园内,如果在,那么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具备装神弄鬼的嫌疑。”
“身为刑警,怀疑一切相关人员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权利。”
藉祥将铲子扔进锅里,神色泛冷。
陈益轻笑:“想做点什么你可以试试,我保证你绝对会后悔,不要觉得自己的主子是所谓的大人物就眼界广底气足,其实依然是井底之蛙。”
藉祥和陈益对视了一会,随即拿起铲子继续做饭。
“照你这么说,你自己也有嫌疑,不是吗?”
陈益:“当然,我没有否认这一点,但来到这里不是我的初衷属于被动,因此我的嫌疑相对来说是最小的。”
藉祥:“陈队长说的嫌疑到底指的是什么,现在确定是刑案了吗?那具白骨是别人杀死的?”
陈益:“基本可以确定,是。”
肯定的回答让藉祥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正如他自己所言,外人的事情不关心。
陈益:“聊聊龚耀光吧,你知道龚耀光和籍臧阳的关系吗?”
藉祥微微摇头:“不清楚,先生的事情我从来不问,他的私人朋友更不会问了。”
陈益:“陈诗然呢,她和籍臧阳又是什么关系?”
藉祥:“抱歉,我只是个管家,什么都不知道,陈队长……就把我当成一个旁观者吧,我就是一个旁观者。”
陈益回想对方之前在龚耀光房间里的表情反应,说道:“意思就是……局外之人,观棋不语吗?”
藉祥:“可以这么说。”
问话有了推进。
陈益:“下棋的人是谁?”
藉祥:“陈队长不要试探了,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也不是一般人,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我是旁观者真的已经算和盘托出,就当是对警察的尊重吧,其实我很意外昨天会有警察来。”
他继续做饭。
陈益看着他的动作,脑海中开始分析藉祥这个人以及刚才的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响起:“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观棋之人,是如何知道棋盘存在的呢?谁告诉你的?你一个不问世事的管家哪来的消息?”
此话让藉祥煎蛋的动作出现偏差,一丝不苟中有了瑕疵,被陈益敏锐的捕捉到。
他目光微亮,笑道:“明白了,旁观者,管家,唯一和你有直接联系且产生心里波动的人只有籍臧阳,陈诗然都算不上,那么告诉你棋盘存在的,大概率就是籍臧阳。”
“籍臧阳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或者知道今晚有事发生,若是前者,此事便和籍臧阳有关,若是后者,那么籍臧阳也是旁观者,他可能就在庄园之内。”
藉祥重新恢复正常,摇头笑道:“自以为是,你们刑警都这么喜欢推理吗?炫技可不好,容易影响陈队长的形象。”
炫技是贬义词。
陈益没有回应这句话,在藉祥这里的收获他认为已经很大了,直觉告诉他,对方确实已经说的够多,且真实性很高。
如果籍臧阳真的知情,那么,问题最大的就是陈诗然,在那五人中,只有她和籍臧阳的关系最为密切。
还有,要说谁对厄影云麓最为了解,目前所知在场九人除了藉祥就是陈诗然了,可间接论证这一点。
她要是想搞点什么事情,条件上具备优势。
那么,龚耀光的失踪和床上的白骨是陈诗然干的吗?
龚耀光并非陈诗然邀请过来的,邀请龚耀光的是籍臧阳,但陈诗然和籍臧阳关系匪浅,互帮互助也有可能。
和藉祥简短的对话,让陈益有了一个初步的推断:
籍臧阳邀请了龚耀光,目的是提供棋子让陈诗然表演,所以才有了凌晨所发生的事情。
钟木平邀请自己的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刑警的身份,从昨晚陈诗然的反应看她是不知情的,且非常不满,那么钟木平的目标就是自己的老婆陈诗然。
钟木平也知道陈诗然要干点什么,所以千方百计找了一个破案能力比较强的人过来,也许还深入打听过背景,想把陈诗然“摁死”在这,终结她的表演。
念头一闪而过,陈益清楚以上推断准确率并不高,只是基于目前线索所得出的最大可能,也许当新的线索出现后,这种可能会立马被推翻。
曲林江为什么会来,龚蔚帆为什么会来,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陈益觉得,除了他和方书瑜姜凡磊三人外,其他的恐怕都各自有各自的位置,很难置身之外,从昨晚莫名其妙的认亲能看出这一点,哪有这么巧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如果真是表演的话,那么龚耀光的失踪恐怕不会是最终的结果,这也坚定了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离开视线。
一切,要等到警方介入了再说。
刑事立案后,那就好办多了,自己在这瞎想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