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圆,没人相信李响是真的很开心。
李响和陈婉在屋里换衣服时,他跟李理说:别担心她。
李理白他一眼,怪他说风凉话。
“能不担心?她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肯定受了刺激。”
方圆无语,问李理:“你觉得李响有城府吗?”
李理说没有。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这话还是你教我的呢。她除了武力值达标,像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李理说不像。
“所以,她确实觉得解脱了,真的换了个人。”方圆耸耸肩膀。
李理说有道理:“你这么了解女人?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啥。”
em……方圆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我只了解女人,不了解女神。”
李理咯咯娇笑。
下午,大家都很忙。
方圆去给李响买了新手机,办了新电话卡。
李响给父母打了电话:“我要出去创业!家里你们收拾吧。”
语气简简单单,平平常常。
李理和陈婉带她去逛街,买首饰,李响不要;包包,李响也不要。
陈婉说别担心,下午消费都由陈小姐我买单。
李响穿着裙子,三人并肩,走到哪都是一道风景。
最后,李响只买了两套运动服,一双运动鞋,一个双肩背包。
三个女人带着一堆好吃的回家,还有一个大蛋糕。
晚饭时,二李一陈一起给方圆过生日。
美色佐餐,方圆觉得自己十八了,可以享受这等艳福。
李响说:“明天,我辞职。”
李理问:“然后呢?”
李响说:“去挣钱。”
陈婉让她留下,进方圆的公司,李响没同意。
她要做自己的公主,不靠别人。
方圆举杯:“祝你成功。”
晚上,他让邹安抽出来一个人跟着李响。
“她是个大把柄,不能被趁虚而入。”
邹安叹口气说:“你再列个表格吧,还有没有其他需要保护的女人了?
一个个的,咱们安保公司一小半中坚力量都来东山度假了。
要不我问问青蛙?姓沈的小丫头似乎没什么危险,她和凌厉又没关系。”
“沈宁飞?”方圆有点犹豫。
——
下班后,沈宁飞最后走的。
确定办公室没人了之后,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圆形奶油蛋糕。
在办公桌上插了一根蜡烛,把钱包竖起来放在一边,里面是妈妈的照片。
轻轻的、小声的,她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歌。
沈宁飞甜甜地对着照片笑了笑,伏在桌子上跟照片说话。
“妈,我十八了,当时你不让我晚上学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和他一起高考,一起去燕京……
嘻,他是个小流氓,眼神总是色眯眯的,但人很好的。
他告诉我,女孩子挣钱不能随便给男人花。你如果早知道这个道理该多好……”
快到十二点,沈宁飞吃光了蛋糕,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关灯锁门回家。
明天,是十八岁的第一天。
明天,是她的新生。
她要离开那个猪窝,要去过自己的生活,活得美美的,光芒四射的。
她要永远离开沈达。
夜色下,小丫头脚步轻快。
飞驰物流的正式员工可以申请宿舍,她竟然又被特批了,房租减半水电全免,还是公寓楼呢…
她在想,是不是陈婉老师在照顾自己?
她自己的东西不多,小时候的书啊本啊,早就被沈达卖废纸了;
衣服也没有几件。
只用一天,她就能悄悄离开那里。
沈达总不会找到学校来的,他那么要面子。
破旧的筒子楼,沈宁飞蹑手蹑脚地上楼梯,轻轻拧动钥匙。
满心带着对明天的憧憬,快乐极了。
房门砰地从里面被拉开,沈宁飞眼前一花,被人拽着衣领一把薅了进去。
大门关上,她还没看清什么,就“啪”地一下被扇了个嘴巴子,惊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沈宁飞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胳膊和膝盖也在水泥地上擦破了,生疼。
她懵懵地抬头,看见了那个叫做“沈达”的狰狞的脸。
“死丫头!敢跟老子藏心眼?!”
沈达喝醉了,摇摇晃晃地指着她破口大骂,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呀!你还给我!”
瞪大了眼睛,沈宁飞挣扎着起身,去抢他手里的袋子。
“你还给我!那是我攒下来念书用的,你还给我!”
沈达狠狠地一脚把她重新踹倒,一脚又一脚,像踢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臭婊子!小贱种!和你那个妈一个德行!有钱不交给我?你吃我的,住我的,老子白给你养这么大?”
沈达不停地踹,犹不解气,又蹲下去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你把钱还给我…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要念书的,要念书的……”
沈宁飞很疼,但她躲不开,嘴角流着血,眼睛流着泪,捂着小脑袋,只盯着前面地上的钱袋子。
那是她所有的积蓄,更是所有的希望。
她好后悔,前几天就应该把钱塞给方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下了多狠的心呀,才决定把钱给那个男生。
沈达还在打,在骂:“没想到啊,你现在那个什么狗屁工作能挣这老些钱?你是不是学你妈出去卖了!哈哈,不要紧,去吧去吧,以后每天把钱交回来!”
“一晚多少钱?说!要不老子天天跟着你!”
“嘿,不说话是不是?行!我那几个牌友总念叨着你长得俊,明天我就他们来家里。输他们的钱,你就帮老子挣回来吧。”
沈宁飞眼里的光暗了,只念叨着:妈…
“还不说话?还不说话!叫你不说话!”
拳脚无眼,沈达沙包大的拳头砸在她的耳朵上。
沈宁飞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再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
答应过妈妈,要活下去的……
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沈宁飞一把推开那个恶魔。
沈达伸手一抓,刚刚从公司换好的校服瞬间被撕开,露出白花花一片手臂。
沈宁飞像受惊的小鹿,捂着露出的手臂,用力踹倒沈达,夺门而去。
沈达坐在地上揉揉肩膀,捡起钱袋子呵呵直笑,心里想的是:以后有长期挣钱的道儿了。
运动鞋少了一只,只穿着袜子;校服撕破了,少了只袖子;头发披散着,目光无神。
沈宁飞只想跑得远远的,她好害怕,浑身发冷。
凌晨时分,老旧街区一个人都没有。
不,有一个。吴庆华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小妹妹,需要帮助吗?”
小丫头似乎根本没看见他,一头撞在人家怀里才回过神。
沈宁飞在漆黑的巷子里抬头,看见猥琐的一张脸,吓得惊叫,拔腿就跑。
边跑边哭——怎么全是坏人呀?
吴庆华挠挠头,暗忖: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啊。
又想:这孩子到底被咋的了,也太惨了吧?明天就调岗了,今晚遇这事儿???
他一边给组长邹安汇报,一边远远跟着沈宁飞。
万家灯火,没一盏是为她而亮,沈宁飞无处可去。
她需要见人,见到很多人,她需要一点安全感,不用多,一点就好。
路过一家医院,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去,坐在椅子上。
保安和值班大夫见一个小姑娘满脸青肿,嘴角流血,鞋子还少了一只,最重要的是衣衫不整……
连忙上前问她需要帮助吗?
帮助?谁能帮她?
她对一切都失望极了,寒气从光着的脚底一直蔓延到心里。
原来,成年的第一天,根本没有光。
沈宁飞摇摇头。
大夫问:“需要帮你报警吗?”
沈宁飞还是摇头。
大夫和保安散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堂,身边有来急诊的患者,脚步匆匆,往往只看她一眼就撇过头去。
感冒发烧的,急性肠胃炎的,流血创伤的,他们都有家人陪着,她没有。
电话不知道哪去了,一分钱都没有,连鞋子都没有。
看了看沾着灰尘的脚丫,她想哭,可是眼睛好疼呀,被打肿了。
低着头,不知道坐了多久。
大厅很冷,冻脚,冻手,浑身都冷。
抬起头,看到一个在走廊上翻本子的大夫,沈宁飞走了过去。
拽拽白大褂的袖子,她问:“怎么才能捐赠器官?”
大夫懵逼了:“谁要器官捐赠?家里的亲人吗?”
沈宁飞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我。”
大夫说:“要不…我还是帮你报警吧?”
沈宁飞走回座位。
大夫遥遥看了很久,拿出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收了起来。
——
“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好想你,我没有办法,我们,也曾是对方唯一的希望……”
撑着椅子,晃着脚丫,沈宁飞轻轻哼着“那年同窗”的《说说话》,任嘴角往裤子上滴着血。
她不知道方圆抄这首歌时想的是和她同名的沈凝飞,她脑袋里想的是故去三年的妈妈。
哼着哼着,轻轻晃起了脑袋,她惯会自找有乐。
哒哒哒。
这时,面前站定一双脚。
来人蹲下,递来纸巾和一根棒棒糖。
“小妹妹,吃块糖?很甜的。”
沈宁飞抬起头,眼前瞬间一片朦胧。
不顾疼,沈宁飞“哇”地哭出声来,扑了上去。
“你怎么才来呀!我好疼呀,好疼呀。”
(第三卷完)
(第四卷最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