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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我们与恶的距离(3)

除了方圆,没人相信李响是真的很开心。

李响和陈婉在屋里换衣服时,他跟李理说:别担心她。

李理白他一眼,怪他说风凉话。

“能不担心?她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肯定受了刺激。”

方圆无语,问李理:“你觉得李响有城府吗?”

李理说没有。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这话还是你教我的呢。她除了武力值达标,像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李理说不像。

“所以,她确实觉得解脱了,真的换了个人。”方圆耸耸肩膀。

李理说有道理:“你这么了解女人?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啥。”

em……方圆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我只了解女人,不了解女神。”

李理咯咯娇笑。

下午,大家都很忙。

方圆去给李响买了新手机,办了新电话卡。

李响给父母打了电话:“我要出去创业!家里你们收拾吧。”

语气简简单单,平平常常。

李理和陈婉带她去逛街,买首饰,李响不要;包包,李响也不要。

陈婉说别担心,下午消费都由陈小姐我买单。

李响穿着裙子,三人并肩,走到哪都是一道风景。

最后,李响只买了两套运动服,一双运动鞋,一个双肩背包。

三个女人带着一堆好吃的回家,还有一个大蛋糕。

晚饭时,二李一陈一起给方圆过生日。

美色佐餐,方圆觉得自己十八了,可以享受这等艳福。

李响说:“明天,我辞职。”

李理问:“然后呢?”

李响说:“去挣钱。”

陈婉让她留下,进方圆的公司,李响没同意。

她要做自己的公主,不靠别人。

方圆举杯:“祝你成功。”

晚上,他让邹安抽出来一个人跟着李响。

“她是个大把柄,不能被趁虚而入。”

邹安叹口气说:“你再列个表格吧,还有没有其他需要保护的女人了?

一个个的,咱们安保公司一小半中坚力量都来东山度假了。

要不我问问青蛙?姓沈的小丫头似乎没什么危险,她和凌厉又没关系。”

“沈宁飞?”方圆有点犹豫。

——

下班后,沈宁飞最后走的。

确定办公室没人了之后,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圆形奶油蛋糕。

在办公桌上插了一根蜡烛,把钱包竖起来放在一边,里面是妈妈的照片。

轻轻的、小声的,她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歌。

沈宁飞甜甜地对着照片笑了笑,伏在桌子上跟照片说话。

“妈,我十八了,当时你不让我晚上学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和他一起高考,一起去燕京……

嘻,他是个小流氓,眼神总是色眯眯的,但人很好的。

他告诉我,女孩子挣钱不能随便给男人花。你如果早知道这个道理该多好……”

快到十二点,沈宁飞吃光了蛋糕,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关灯锁门回家。

明天,是十八岁的第一天。

明天,是她的新生。

她要离开那个猪窝,要去过自己的生活,活得美美的,光芒四射的。

她要永远离开沈达。

夜色下,小丫头脚步轻快。

飞驰物流的正式员工可以申请宿舍,她竟然又被特批了,房租减半水电全免,还是公寓楼呢…

她在想,是不是陈婉老师在照顾自己?

她自己的东西不多,小时候的书啊本啊,早就被沈达卖废纸了;

衣服也没有几件。

只用一天,她就能悄悄离开那里。

沈达总不会找到学校来的,他那么要面子。

破旧的筒子楼,沈宁飞蹑手蹑脚地上楼梯,轻轻拧动钥匙。

满心带着对明天的憧憬,快乐极了。

房门砰地从里面被拉开,沈宁飞眼前一花,被人拽着衣领一把薅了进去。

大门关上,她还没看清什么,就“啪”地一下被扇了个嘴巴子,惊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沈宁飞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胳膊和膝盖也在水泥地上擦破了,生疼。

她懵懵地抬头,看见了那个叫做“沈达”的狰狞的脸。

“死丫头!敢跟老子藏心眼?!”

沈达喝醉了,摇摇晃晃地指着她破口大骂,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呀!你还给我!”

瞪大了眼睛,沈宁飞挣扎着起身,去抢他手里的袋子。

“你还给我!那是我攒下来念书用的,你还给我!”

沈达狠狠地一脚把她重新踹倒,一脚又一脚,像踢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臭婊子!小贱种!和你那个妈一个德行!有钱不交给我?你吃我的,住我的,老子白给你养这么大?”

沈达不停地踹,犹不解气,又蹲下去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你把钱还给我…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要念书的,要念书的……”

沈宁飞很疼,但她躲不开,嘴角流着血,眼睛流着泪,捂着小脑袋,只盯着前面地上的钱袋子。

那是她所有的积蓄,更是所有的希望。

她好后悔,前几天就应该把钱塞给方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下了多狠的心呀,才决定把钱给那个男生。

沈达还在打,在骂:“没想到啊,你现在那个什么狗屁工作能挣这老些钱?你是不是学你妈出去卖了!哈哈,不要紧,去吧去吧,以后每天把钱交回来!”

“一晚多少钱?说!要不老子天天跟着你!”

“嘿,不说话是不是?行!我那几个牌友总念叨着你长得俊,明天我就他们来家里。输他们的钱,你就帮老子挣回来吧。”

沈宁飞眼里的光暗了,只念叨着:妈…

“还不说话?还不说话!叫你不说话!”

拳脚无眼,沈达沙包大的拳头砸在她的耳朵上。

沈宁飞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再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

答应过妈妈,要活下去的……

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沈宁飞一把推开那个恶魔。

沈达伸手一抓,刚刚从公司换好的校服瞬间被撕开,露出白花花一片手臂。

沈宁飞像受惊的小鹿,捂着露出的手臂,用力踹倒沈达,夺门而去。

沈达坐在地上揉揉肩膀,捡起钱袋子呵呵直笑,心里想的是:以后有长期挣钱的道儿了。

运动鞋少了一只,只穿着袜子;校服撕破了,少了只袖子;头发披散着,目光无神。

沈宁飞只想跑得远远的,她好害怕,浑身发冷。

凌晨时分,老旧街区一个人都没有。

不,有一个。吴庆华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小妹妹,需要帮助吗?”

小丫头似乎根本没看见他,一头撞在人家怀里才回过神。

沈宁飞在漆黑的巷子里抬头,看见猥琐的一张脸,吓得惊叫,拔腿就跑。

边跑边哭——怎么全是坏人呀?

吴庆华挠挠头,暗忖: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啊。

又想:这孩子到底被咋的了,也太惨了吧?明天就调岗了,今晚遇这事儿???

他一边给组长邹安汇报,一边远远跟着沈宁飞。

万家灯火,没一盏是为她而亮,沈宁飞无处可去。

她需要见人,见到很多人,她需要一点安全感,不用多,一点就好。

路过一家医院,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去,坐在椅子上。

保安和值班大夫见一个小姑娘满脸青肿,嘴角流血,鞋子还少了一只,最重要的是衣衫不整……

连忙上前问她需要帮助吗?

帮助?谁能帮她?

她对一切都失望极了,寒气从光着的脚底一直蔓延到心里。

原来,成年的第一天,根本没有光。

沈宁飞摇摇头。

大夫问:“需要帮你报警吗?”

沈宁飞还是摇头。

大夫和保安散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堂,身边有来急诊的患者,脚步匆匆,往往只看她一眼就撇过头去。

感冒发烧的,急性肠胃炎的,流血创伤的,他们都有家人陪着,她没有。

电话不知道哪去了,一分钱都没有,连鞋子都没有。

看了看沾着灰尘的脚丫,她想哭,可是眼睛好疼呀,被打肿了。

低着头,不知道坐了多久。

大厅很冷,冻脚,冻手,浑身都冷。

抬起头,看到一个在走廊上翻本子的大夫,沈宁飞走了过去。

拽拽白大褂的袖子,她问:“怎么才能捐赠器官?”

大夫懵逼了:“谁要器官捐赠?家里的亲人吗?”

沈宁飞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我。”

大夫说:“要不…我还是帮你报警吧?”

沈宁飞走回座位。

大夫遥遥看了很久,拿出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收了起来。

——

“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好想你,我没有办法,我们,也曾是对方唯一的希望……”

撑着椅子,晃着脚丫,沈宁飞轻轻哼着“那年同窗”的《说说话》,任嘴角往裤子上滴着血。

她不知道方圆抄这首歌时想的是和她同名的沈凝飞,她脑袋里想的是故去三年的妈妈。

哼着哼着,轻轻晃起了脑袋,她惯会自找有乐。

哒哒哒。

这时,面前站定一双脚。

来人蹲下,递来纸巾和一根棒棒糖。

“小妹妹,吃块糖?很甜的。”

沈宁飞抬起头,眼前瞬间一片朦胧。

不顾疼,沈宁飞“哇”地哭出声来,扑了上去。

“你怎么才来呀!我好疼呀,好疼呀。”

(第三卷完)

(第四卷最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