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在这?”
清瘦老人看到杨小涛跑过来也是一愣,陈老跟他说的事情并没有杨小涛的事,这才好奇问着。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脸上再次恢复镇定神态。
“首长,这,这丁叔是我长辈!”
听到杨小涛这样说,陈老也在一旁说了下情况。
听完后,便是长长的叹息。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可不等杨小涛解释,身后就传来众人的声音。
显然,他们在杨太爷的提醒下,立马记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他们家里画子上的人吗?
“首长!真的是首长!”
“首长好!”
一群人立马喊着,然后走上前簇拥在周围。
村长更是走到跟前,双目发红,“首长,真的是您吗?”
“是,就是我!”
说着伸出右手,村长连忙两手抬起握住,感受着有些冰凉的手掌,村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大脑在激动下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您真的来了,真的来了啊!我们好想您啊!”
村长的真情流露让清瘦老人内心中生出一股自责。
“我来晚了!”
“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啊!”
“不,不是的,不晚,您来的一点都不晚!”
“我们也很好,真的很好…”
村长说着说着,已经哽咽起来。
周围更是传来隐隐的哭声,却是维持着一张笑脸。
随后在不知道先迈哪条腿的村长带领下,众人一起往丁家院子里走去。
而此时,关于清瘦老人的到来瞬间传遍整个村子。
甚至周围村子的人也跑回去,一声吆喝后,呼啦啦的全村人都往胜利村跑去。
一时间,周围村子里都是大喇叭的声音,更多的人抱着孩子搀扶着老人往村外跑去。
或许,他们有些人并不认识,或许只能远远的看一眼,甚至有的只能看到背影。
但,这一眼他们就满足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大家都想亲眼看看,他们心目中的人!
院子里,众人让开道路,王婶搂着三个孩子,站在棺木前,整个人激动着,哭泣着,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却又有种莫名的骄傲感。
替他家男人感到骄傲。
生前没有获得的荣誉,如今躺在里面,却成了别人羡慕的存在。
多少人,在她身边喊着,这辈子值了。
但她知道,自己要的是啥。
她想要的是自家完完整整的男人,她想要的是家里有个支柱。
但现在,她的男人躺在身边,陪她一起笑,一起哭。
看着近前的两人,尤其是那斑白的银发下,慈祥的面容,王婶突然擦干脸上的泪水,脸上多了一分女人的刚强。
“首长。”
王婶说话有些颤抖,却是咬着牙顶着众人的目光,几乎用尽全身力气问道,“俺家男人,有没有错。”
一句话说完,就好像双腿失去气力似的,勉强站着。
看着面前说话的女人,清瘦老人上前两步,伸手搭在胳膊上,一脸的愧疚,“没错。”
“丁德亮同志,没有错。”
声音坚定有力,更是缓缓转身,看着周围希冀的目光,“丁德亮同志,不仅没有错,反而是一名坚定的革命主义者。”
“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他,是一名优秀的革命战士。”
“我为他作证。”
啪啪啪
周围立马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众人卖力的拍着手掌,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激动。
“胖子要是知道您来给他主持公道,一定,一定会很知足的!”
闻言,王婶满面流泪,双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言辞中充满激动与真挚。
清瘦老人从一个个脸上看过去,最后更是抚摸着身边的几个孩子,“你们的爸爸,没有错,他是个很厉害的英雄。”
三个孩子中,大女儿领着妹妹点头,但小儿子却是怯生生的说着,“我要爸爸起来玩。”
周围的掌声停下,听到稚嫩的声音,这最质朴的话语,却直抵人的内心。
陈老听了上前将小儿子抱起来,“叫什么名字?”
小孩认生,不说话。
“满囤!”
旁边王婶说着,陈老点头,“粮食满囤,好名字。”
“嗯,这是他爹起的,说粮食满囤的话,大家就能吃饱饭,饥荒来了也不怕...”
陈老再次点头,看着孩子,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说不出来。
那些话,可以骗孩子,但骗不了自己。
他只能将孩子抱在怀里,然后郑重的对王婶说道,“我们知道后,立马就来了。”
“我们也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场灾难,但生活还要继续,这三个孩子还需要你。”
王婶点头,“首长您放心,胖子虽然去了,但这个家,我给他守着,等孩子拉扯大了,我下去也给他一个交代。”
“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
“嗯。”
两人在院里只是待了一会儿便离开。
临行前,陈老找来杨小涛,亲自嘱咐着,要照顾好烈士遗孤,杨小涛自然点头。
等两人离开村子的时候,却发现周围附近村子的人都来了,道路两旁的田野上到处都是人,放眼望去,老人孩子都在看着。
见此,两人没有坐车,而是一步步的往外走着。
每走到一处,周围都会响起一阵欢呼声,身后更是拉着长长的队伍。
直走了五里多,两人才上了车。
因为他们清楚,再这样走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
直到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众人才渐渐散去。
而随着人们的离开,关于老人在丁家说的话,为丁德亮证明的消息,也迅速传播开。
......
镇上。
中午回来后,林全坐在办公室中,脸色苍白。
哪怕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却像是畏惧什么似的,目光不时看向紧闭的办公室门,露出恐惧。
而在这恐惧的背后,是深深的后悔。
后悔为了捧调查组的臭脚,硬是将自己栽了进去。
后悔在场说的那么坚定,现在连转圜的路都堵死了。
当红旗村的消息传来时,他说的那些话,说轻点叫糊涂,可往重了说就是唱反调啊。
搞不好来人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之所以还没找他,那是还没轮到。
就在隔壁,一场调查正在进行。
吴穹坐在下方,面前的两人看着手上的资料,主审开口问道,“吴穹,接下来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要想好了再回答。”
“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为之负责。”
“听懂了没?”
吴穹用力点头,“我懂,我实话实说,绝对负责。”
“好,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到的举报...”
随着两人问话,吴穹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因为实话实说,所以不需要多考虑。
“也就是说,你们在审讯的时候,对方已经说明粮食的用途,并且交代了会补上,对不对?”
吴穹不假思索的点头。
他已经想明白,照实说,自己顶多算是从犯,甚至说明白了还有立功表现。
“对,丁德亮同志就是这样说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采纳。”
声音严肃,一旁记录员写完也停下笔看过来。
“领导同志,不是不采纳,而是我还没说话,水溶已经开口,她说...”
吴穹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记录员详细记录着。
“也就是说,你们在没有充分掌握证据的前提下,就将硕鼠的名称强加于人,对不对?”
“对!是这样的,不过那都是水溶说的,我没开口。”
“谁能证明。”
“我,我们的两名保卫组员,他们全程都看在眼里。”
“这件事我们会调查的。”
主审说了一句,然后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作为职能部门,你为什么会受到水溶的影响,你们之间有没有不清楚的交易或者达成的共识?”
吴穹脸色一变,就想狡辩。
“认真的回答我。”
吴穹在主审逼问下,咬牙说道,“因为我们听说上面让调查下来,监督的权力很大,所以就,就想着配合工作。”
“只是配合吗?”
“这个,我们领导说了,他们是按照上面的意思,所以要,要听他们的意见。”
“所以对方怎么说,你就怎么承认对吧。”
“是的。”
随着主审一个个问题提出,吴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来,包括这其中林全给出的暗示,跟调查的人私下达成的共识等等。
等审问结束后,三个房间的门陆续打开,负责调查的人员凑到一起,将消息汇总之后,得出最终报告。
于是,在上级得到报告内容后,林全的办公室门终于被推开了。
两名戴着特殊臂章的保卫走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林全的脊梁骨突然软了下来。
“林全,这是我们的证件,跟我们走一趟吧。”
......
“水溶,这是我们的证件,跟我们走一趟。”
同样的一幕在调查组办公楼中出现。
四周不少人都盯着,他们也知道白天的事,对这一幕并不惊奇。
不过,比起上次机械厂的事情,这一次,明显好得多。
听到来人说话,水溶面色平静,完全没将两人看在眼里。
上午的事情,回到这里后,主任已经给她讲明白了。
只要一口咬定公事公办,上面再怎么调查也没事。
而且,王主任已经保证了,他会跟上级领导进行详谈,确保她不会出事。
既然有了保证,她还怕什么?
看着两人进来,水溶却是毫不慌张,先是将桌上的文件收拾妥当,这才起身跟着离开。
全程,没说一句话,却表达出自己的决心。
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水溶稍稍停下脚步,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随后深吸一口气,昂起头往前走着。
办公室里,王国华拿着电话正与张组长讲解着情况。
“组长,我觉得这件事做到这里已经可以了。”
“咱们要做的就是零敲碎打,一点点的将外围扫清,这样才能逐步瓦解。”
王国华靠在椅子上,身前的咖啡杯中,如水一般的液体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你这次做的很好,可惜对方没有挑起事端,不然正好可以扩大下。”
电话那头张组长有些失望,却很快赞同说道,“现在看来,你的方法还是很奏效的。”
“尤其是那些进入乡村的人,他们更能接收一线的信息,这点你安排的很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王国华听到后,笑着说道,“组长,听说那杨家庄农庄又是高产玉米又是养猪养鸡的,比起一般的村子可是强多了。”
“现在又是搞了大棚。”
“这里面,说以权谋私不过分吧。”
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郎朗的笑声,“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嘿嘿,而且,即便最后的调查没啥,但这在村子中间安插了一根刺,正好分化他们。”
王国华说出真正的目的,电话里的笑声更加响亮。
至于门外被带走的人,王国华连提都没提。
而他们交流的时候,挂在椅子背后的大衣中,一团淡绿色瞧瞧融入桌子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