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杨小涛指挥剩下的人喊了半晚上口号后,便让人回家休息。
而一旁刘怀民几人还在商量着。
杨小涛过去看了下,然后迅速离开。
这种事情,还是让这些‘时代精英’来做吧。
实在是,乱的不行。
等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的时候,刘怀民、陈宫抬头看向一旁,那里哪还有人?
正在地上不断划拉的杨佑宁和王国栋也停下,抬头看了看周围,“怎么了?人呢?”
杨佑宁惊讶的开口,然后就感觉晚上的凉风从旁边吹过。
“应该是,散了吧。”
王国栋想到什么,立马站起来,“哎呀,车间还有事,我咋给忘了。”
说着就往办公室走去。
只是,在陈宫眼中,这家伙看起来是往办公室走,怎么走着走着就拐弯了?
“老杨,老陈,你们俩好好商量商量,我先去,喝点水。”
刘怀民说着,也赶紧离开。
片刻后,原地只剩下杨佑宁和陈宫,大眼对小眼。
“杨小涛呢?”
“早走了!”
两人说完沉默。
“我知道了,这预感是咋回事了。”
杨佑宁突然长叹,陈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杨佑宁继续说道,“这小子,先是将基调定下来,你想,这么好的方案,怎么也得有配得上的装饰。”
“你是说,这就是坑?”
陈宫反应过来,随后叫起来,“这臭小子,调起的这么高,这是让我们难受啊。”
“难受咋了,你能放弃这方案?”
杨佑宁虽然无奈,但这拖拉机方阵真的,不错。
真是,简在杨心啊。
“走吧。”
“去哪?”
杨佑宁长叹一声,“办公室,加班。”
“咱们今晚上,搞出来。”
“唉!”
“这臭小子,心眼真多。”
“他娘的,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办公室里,很快,再次进入加班状态。
第二天,杨小涛来到机械厂的时候,就看到杨佑宁瞪着黑眼圈,将一份连夜搞出来的报告递给杨小涛,然后打着哈欠走回办公室,准备补个回笼觉。
杨小涛笑着看完,也没做修改。
其实方队基调定下,拿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了。
找来后勤主任,将需要准备的东西交给他,要求今天之内做出来。
后勤主任看了下,捉摸一会儿。
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以前都用过,仓库里都有,即便是没有的,也可以从兄弟单位借一借。
实在借不到的,也能做出来。
今天搞定不是问题。
杨小涛点头,随后整理好方案后,让娄晓娥找人送到夏老那里。
中午时候,夏老的电话打到书记办公室里。
随后,刘怀民找到刚刚睡起来的杨佑宁,“夏老已经将献礼方案交给上级,上面对咱们的方案非常欣赏,并且还往前顺到第三个方队,这可是破天荒的啊。”
“啥?第三个?”
“对,夏老说可能是拖拉机的缘故,就排在卡车方队后面。”
“我的天呢,排练,必须排练。”
杨佑宁立马跳起来,对着外面的秘书小强吆喝着,“让所有人放下手头工作,排练。”
“让其他分厂的人立马过来,排练。”
办公室里,杨小涛听到走廊杨佑宁的吼声,淡然一笑。
拖拉机方阵啊,这可是头一次呢。
尤其还是自己国内产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混血的。
想到后世某个北棒将喀秋莎放在拖拉机后面参加庆祝的时候,杨小涛就明白了,这东西摆出来,上面不会不喜欢的。
至于国内有没有这种‘跨时代’的想法,杨小涛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杨佑宁的吼声,整个机械厂也得到了好消息。
参加仪式的人更加高涨,没有选中的人更是难受。
不过在难受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抓住机会呢?
于是,今天的机械厂里不断传出各种声音。
有人们吼声,有拖拉机的叫声,还有杨小涛不时响起的骂声。
“前排,压住速度,速度。”
“开那么快干嘛,脱节了,懂不懂?”
“要一条线,一条线,横着,竖着,都是一条线。”
“开车的只管开车,你回头看什么?再这样,就换人。”
杨小涛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大声的喊着,周围人都不敢反驳,更不敢回眼色。
横排的拖拉机上都连着一条绳子,谁快谁慢一目了然。
就是杨佑宁也老实的听着,在车上挥舞着红旗,感觉手臂发酸。
没办法,他跟陈宫一人一赶红旗,属于最耀眼的存在,也是杨小涛要求最多的人。
“老杨,要保持微笑,不要冷着脸,要兴奋。”
“老陈,要挺直腰,不行就坐下歇歇,把旗子给后面。”
陈宫听了立马摇头,这举旗的活岂能让给别人。
随着杨小涛的呼喊,车队缓缓前进。
司机脸上的汗水下来都不敢擦,双臂忍受着扶把上的颤抖,神情严肃。
耳边传来杨小涛的声音,让他们精神高度集中。
车上,娄晓娥跟刘丽雪等人大声喊着口号,女生柔中带刚的声音,充满激情。
在后面,一个个大的横幅出现,一个个大大的画像被固定在车斗上,车上的人小心扶着。
最后是两面长长的红色旗帜,一面五角星,一面镰刀和锤子。
整个车队慢慢前进,随后在杨小涛的示意下,前排的女司机跟着往前。
......
金陵
重型机床会议室。
会场中气氛十分凝重。
在上首位置,黄胜利厂长静静的坐着,身前摆放着一份报告,旁边还有一个搪瓷缸子。
沉静的黄厂长让熟悉的人都感觉到一丝不妙,再联想到先前黄厂长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下面一众人心头惴惴不安。
身边副厂长蔡景武同样哀叹着,瞥一眼旁边桌上的报告,那上面的几个大词尤其刺眼。
“离职申请书”
至于另一旁的孙主任,这会儿更是低着头。
“厂长!”
周围沉默好久,蔡副厂长不想再耽搁下去,小声问了一句。
黄厂长面无表情,沉默的点头。
唉!
见此,蔡副厂长心理叹一口气,知道这位老搭档又较真了。
没办法,没办法啊。
“咳咳!”
蔡副厂长突然开口,下方众人纷纷抬头,想要看看啥情况。
“老朱,汇报一下情况。”
被点名的老朱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们这些天说不努力那是瞎眼了,但说他们没做出来,那是没错。
“领导。”
“我们没做出来,我,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老朱并没有说具体啥事,但这结果让他说不出口。
既然厂长都摆出这幅架势了,他老朱也不是不要脸的人。
做不出来就是任务失败。
厂长都能放下,他有啥放不下的?
虽然,心理仍旧难受,但,失败的责任,总要有人承担不是。
蔡副厂长看了眼坐下低头的老朱,又撇了眼身边的黄厂长,见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最后无奈挥挥手,“王组长,你说句。”
老朱身边的王组长听了也是先看了眼黄厂长,心理同样忐忑。
他看出来了,今天这会,不是好会。
但他不像老朱那样不怕开水烫。
他还想着在这机床厂里多待几年,最好干到下岗,功成圆满,光荣退休,然后含饴弄孙。
所以在被点名说话的时候,老王就起身,将自己的说辞说出来,“各位领导,主任。”
“这半个月来,我们工作组说夜以继日有些夸张,但也是兢兢业业。”
“不仅将启明星的部件重新按照图纸制作出来,甚至可以说是严格按照要求来的。”
“但最后,就是组装不起来,我觉得不是技术的问题。”
“只是,只是运气差了些!”
呵…
坐在上首的黄厂长突然发出声音,只是这一声,让在场的众人都是心头一寒!
“运气?你也相信这个?”
“革命工人,什么时候也相信所谓的运气了?”
蔡副厂长也皱起眉来,对着王组长就呵斥,“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下方的王组长浑身冒出冷汗,这事上升到阶级斗争上,那可了不得。
原先还觉得王组长说的有理的人也都低下头,运气这东西,做出来了,说了那叫谦虚。
做不出来,拿出来就是当借口。
那叫逃避责任。
王组长浑身燥得慌,赶紧坐下,不再言语。
蔡副厂长见了也坐下来,会议室里再次沉默。
良久,黄厂长站了起来。
目光扫视全厂,而后深深叹息。
“诸位同志,跟大家相处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事情,好的有,不好的也有。”
“这些年,也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今后希望大家能够继续为革命建设做出努力,也希望今后的机床厂会越来越好。”
黄厂长说道这时,语气哽咽,目中含泪,心神仿佛又回到曾经奋斗的日日夜夜。
仿佛取得的成就就在眼前。
然而,成绩总是过去的。
未来在脚下,却如何也迈不过这道坎。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就是如此了,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打破现在的桎梏。
而他的存在,就是这桎梏中最重的一环。
他,是骄傲的。
他的机床厂,也是荣誉的。
所以他,容不得这份荣誉受到玷污。
所以,为了机床厂,他深爱的地方,必须做出割舍了!
转身,离去。
“老黄!”
“黄厂长。”
身边的人惊呼,下方更是有人目中含泪。
“唉!”
蔡副厂长长叹一声,起身,看了在场的众人,最后从怀中拿出一份报告。
“同志们,希望大家多多努力,戒骄戒躁。”
“蔡厂长!”
这下众人更慌了,机床厂两位大佬都不干了,他们怎么办?
蔡副厂长不再言语,转身跟着黄厂长出门。
这下,整个机床厂都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