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地推开门之后,凯撒愣住了。
舱门背后是一间面积巨大的阳光厅,有着弧形的玻璃穹顶,原本可能是供客人们喝下午茶用的,如今座椅都被撤空,只剩下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
尽管正航行在冰风暴里,阳光厅中的亮度仍然远高于大多数船舱,甚至有点晃眼的感觉。
看到凯撒进来的时候,阿巴斯的眼神有点惊慌,倒不是别的,而是他手里那袋奶酪球没地方藏。
这家伙居然独自坐在阳光厅的地板上,头戴耳机听歌,往嘴里一颗一颗地丢奶酪球!
也就是那种奶酪混合面包糠炸出来的小零食。
一时间,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干瞪眼。
“我可以来点吗?”凯撒先打破了沉默。
他其实不太吃这种‘廉价的小食品’,但总不能一直干瞪眼下去。
阿巴斯愣了一下,把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
“奶酪球,我可以来点吗?”凯撒只好走上前去。
阿巴斯没拒绝,把剩下的半袋奶酪球都递给了他。
凯撒在他身边席地而坐,摸出一个奶酪球望空抛出然后用嘴接住,周围的地板上散落着几颗奶酪球,想必在他进来之前,阿巴斯也是这么吃的。
一个血统评级a+的混血种,甚至可以凭预判躲开子弹,却可能接不住奶酪球,可以想见这家伙在独处的时候有多松懈。
凯撒忽然有点明白这家伙幽灵般的行为方式了,他根本就是在瞎熘达。
阿巴斯戴着耳机,听着音乐,那副耳机不会漏音,凯撒又不敢靠得太近,释放‘镰鼬’也听不到。
所以阿巴斯总经过厨房是因为听音乐的时候还喜欢吃零食。
两个嚼着奶酪球的男人并肩盘膝而坐,望着窗外,风雪呼啸,偶尔还有旋风卷着雪片而过,人间惨澹。
“在听什么歌?”凯撒没话找话。
阿巴斯摘下耳机递给他。
歌者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歌声空灵飘渺,像是风吹过原野。
凯撒对流行乐也有些了解,但这个歌手的作品他没听过,而且听不懂,歌手用的是某种很小众的语言。
“一个用盖尔语创作的独立音乐人,他的专辑卖得不怎么样。”阿巴斯看出了他的疑惑。
“唱的什么?”凯撒问。
“亲爱的流浪人,你若到了斯巴达,告诉我那亲爱的妻子,如果她还在等我。告诉她我们战死在这里,还带着她给我的情书。亲爱的流浪人,你若到了斯巴达,告诉我那亲爱的妻子,如果她已不再等我。告诉她我快乐地去了远方,丢掉了她给我的情书。”
阿巴斯译成英文,这首歌真的就这两句词,来来回回地唱。
凯撒:“像是写在什么慰灵碑上的词。”
“是用一个斯巴达战士的口吻写的。”阿巴斯说:“流浪的巫师路过温泉关,在那里遇到了已经风化的骷髅,巫师把他从尸骨堆里召唤起来,他对巫师唱了这首歌。”
凯撒摇头,“你这种人居然会听歌。”
阿巴斯笑了笑,“小时候孤儿院里有个小乐队,我在里面是鼓手,那时候我的偶像是林戈·斯塔尔。”
“披头士乐队的鼓手?一般人都会喜欢约翰·列农。”
“我其实不会唱歌,乐器玩得也不好,想加入乐队就只能打鼓。”
“我以前也组过一个乐队,后来解散了。”
“听说过,除了你都是女孩子,后来还因为你闹掰了。”
“这你都知道?”凯撒有些尴尬,那个电音乐队就是学生会舞蹈团的前身。
他让她们都穿上复古的白裙,营造出弥撒音乐的宗教感,可到了高潮段落,女孩们会从长裙里翻出藏好的电音乐器,狂歌劲舞起来,俨然就是一群混世的小魔头。
凯撒带着她们去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演出,也曾在巴黎街头演出,读着乐评家骂他们亵渎音乐殿堂的评论笑得满地打滚。
后来闹掰的原因也如阿巴斯所说,后宫分赃不均,搞不定陛下的归属,跳舞最棒的女孩、唱歌最棒的女孩、长得最漂亮的女孩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地应该是凯撒的女朋友。
吹长笛的那个后来去了朱莉亚音乐学院深造,如今已经是经常登上杂志封面的年轻艺术家了,上个月还给凯撒寄来她个人演奏会的门票。
但加图索少爷只是回寄了一张贺卡,贺卡里夹了他跟诺诺的合影。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叛逆的男孩了,即使去听那个女孩的演奏,也会选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地听完,不会上台送花,甚至不会打招呼。
“其实我想加入那个乐队,只是想跟大家在一起玩点什么。”阿巴斯说:“不然我就只有一个人待着,有点孤单。”
“你会是那种害怕孤单的人吗?”凯撒揶揄。
阿巴斯怎么会害怕孤单呢?他是武士,是丛林中的勐虎,对于这种人来说,孤单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气息。
“习惯了而已。”阿巴斯笑笑。
凯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习惯于孤单的人未必喜欢孤单,就像总是喧闹的人也未必那么喜欢喧闹。
凯撒是喧闹的人,而阿巴斯是孤单的人,但这也许都不是他们的本意。
“莫非你加入卡塞尔学院的理由,也是想找找同类?”凯撒问。
“不,主要是他们给了我校长奖学金。”阿巴斯说道:“我用第一个月的奖学金买了一套架子鼓。”
“噢对了,是施耐德教授让我来找你,可能是有些事要商量。”凯撒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解释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于是立刻补充,“有船员说看见你向这边来了。”
这个理由显然有点勉强,这艘船那么大,船上有那么多的空船舱,就算有人碰巧看到阿巴斯经过,顶多也就是知道他往哪个区去了。
但就在凯撒思考怎么让这个解释更合理一点的时候,全船警报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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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次yamal号拉响警报是因为冰风暴的袭来,这一次又是什么事?
凯撒和阿巴斯同时往窗外望去,阳光厅的视野很好,但暴风雪中的能见度实在太差了,他们所见只有一片白茫茫。
“所有部门所有人!准备迎接撞击!”俄罗斯口音的英语在全船的每个舱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