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成的冰锥如箭,四下飞射。
好像这种单纯的冰作为武器,对那些连子弹都无法洞穿的蛙人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可就是这样的毛毛雨,每一道冰锥却都能在他们身上洞穿开一个巨大的豁口,且豁口迅速凝结一层霜冻,将滚烫的血都冰封其中。
蛙人们终于开始了惨叫,他们拼命躲闪着,以冰库里堆积的冰块为掩体,在纷飞溅射的冰屑里尝试着反击。
他们不约而同地吟诵起同一种古老的语言,渐渐从嘶哑到高亢,进而化为洪钟般的巨响,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雷霆降下,人类本不该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
诺诺和楚子航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蛙人被摧枯拉朽,看着飞溅的鲜血在半空就凝成冰晶,有的甚至就这么连接着地面,形成一道猩红如线的飞桥。
而当吟诵声响彻的时候,她一下回神,只是看着前方那如神祇如山岳般永不可攀的背影,想提醒的话憋回了心里。
只不过正在释放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攻击性言灵,那些躲藏起来的蛙人们只是不停地吟诵着,洪亮的碎碎念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铺天盖地向着他们压了过来。
在威压临身的一瞬间,诺诺几乎不敢呼吸,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但就在眨眼的一个刹那,这种感觉便消失了,就好像有某种羽翼降临,就此庇护。
她偏头去看楚子航,发现他也是这样,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诺诺再次看了顾谶一眼,不由回想起刚刚那种感觉,好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灵顶天立地,对你居高临下地说话,而那些话从云层之上压下来,压得你唯有臣服。
她忽然记起这个听起来似乎有点熟悉的言灵,曾几何时在哪里听过了,是卡塞尔学院的每个人都经历过的言灵言灵‘皇帝’。
这是一个至高言灵,专属于黑王。
但它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效果,既不像青铜与火之王的‘烛龙’,能把整条江加热到沸腾,也不像奥丁的昆古尼尔那样绝对命中,无处可逃。它的用途是呼唤黑王所有的后裔,也包括那些携带黑王血统的混血种。
在那个龙类统治着地球的太古时代,当黑王从她山一样的王座上发出高亢或恐怖的声音,‘皇帝’言灵便以声音的速度向着大地的四方传播开去。
它扫过山峦和大海,从欧洲一直传到亚洲都不会衰减。
这个声音所到之处,她的后裔和臣属次第下跪,即使桀骜不逊的诸王们,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它可以用于传递命令,但更多的时候是表达黑王的愤怒和威严。
黑王用这个能够震动整个世界的声音,提醒所有后裔她仍然活着,逆臣们即使隔着大海,也会遭到她无情的惩罚。
唯一的例外是白王血裔,他们能够免疫黑王的吼声。
但黑王已经死了,‘皇帝’这个言灵也早已随着她的陨落而被尘埋。
卡塞尔学院在入学考试中使用的言灵‘皇帝’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言灵,它是借助某件工艺早已失传的古代炼金术制品,来模拟这个言灵。它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不过是唤醒沉睡的龙族血统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耳边响起的却是一个真正的言灵,它被这些蛙人齐声吟诵出来,这间冷库都跟它共振,像是妖魔们被扣在一口巨大的钟里,僧侣们围绕,念着镇魔的咒文。
……
诺诺一时有些不解,这些蛙人任意一个跳出来都足以撕碎她和楚子航,更何况是如此之多密集的黑影,就算是被顾谶压制,但群起攻之胜负犹未可知,就像鬣狗群敢于挑战狮子,就像黑王之死。
毕竟言灵的吟诵,已然证明他们并非不敢僭越。
然后,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这群蛙人的目的其实是捕获路明非啊,即使是龙化的路明非,在皇帝言灵的威压之下也会失去战斗力,这个言灵越是对纯血的目标越有效。
但路明非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而蛙人们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错将如龙王般能引动元素乱流的顾谶当成了目标。当然,也许他本来就是目标之一。
诺诺思维如电,心里则在想如果蛙人反应过来,一场恶战怕是不可避免。
正在她想着顾谶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拍门声,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师姐?老顾?师兄?你们在这里吗?”
这个蠢货居然真的回来了?诺诺撇撇嘴,虽然心底对那混蛋毫不留情,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很快,路明非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蛙人,也就是之前把冰库大门关上的那个家伙。
虽然还不知道这蛙人的言灵是什么,但想想能跟现在的路明非一对一的混血种,还真不多。
而随着冰库的开门声,那些或躲藏或被冰锥钉在地上的蛙人,都整齐地扭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看向他,那些面具后的每一双童孔都是熔岩般的颜色,像是一群地狱里逃出来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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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声音更为汇聚而宏大,继续念诵着古老的言灵‘皇帝’。
顾谶眉梢一动,四周舱壁上附着了不知多少年的坚冰瞬间开裂,随后化作无数锋锐的冰矛,划过尖啸的破空声刺去。
而路明非既没明白这些叽里呱啦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像诺诺那样觉得会被震慑被束缚。
这一刻他好像找回了默契,一把掏出沙漠之鹰,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脑袋当先中弹的就是那个带着畸形巨爪的蛙人,因为这家伙被冰矛洞穿而过钉在了地上,那明亮的脑壳儿简直是不二的靶子之选。
沙漠之鹰的口径大,路明非装填的又是装备部特制的子弹,一颗子弹的动能就把念着经的蛙人打得脑袋后仰,就差掀飞脑壳儿了。看脖子的弯曲程度,对方的嵴椎应该是瞬间就断掉了。
可子弹命中蛙人头盖骨的时候,发出的却是射击金属的声音。
路明非一枪接一枪地射击,从眉心到咽喉再到心脏,每个致命部位他都送上了一颗钢芯弹。
蛙人每中一枪,都会后仰得更多,不只是脖子,整个人都向后弯曲,但脚却稳稳地站着,丝毫没有移动。
这家伙简直就像个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好汉,除了那支看起来脆弱的冰矛造成的贯穿之外,一个弹匣的钢芯弹都好像只是给他挠了挠痒痒。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以诡异的角度后仰,像是一个奇怪的人体拱桥。
不过片刻,在路明非和诺诺惊异的目光里,蛙人的嵴椎骨发出了轻微的爆响,整个人又缓缓地挺直了,那双一度暗澹下去的黄金童再次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