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诺诺那在常人看来有些刁钻的问题，楚子航很确认地说那天他们英语考试，甚至还明确讲出了其中几道题。
即使混血种的记忆力远超常人，但也不至于说很多年前的考题到现在都还记得，可能对于他而言，那场考试确实就是发生在不久之前。
诺诺看向路明非这位仕兰中学的传奇人物。
没想到路某人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一回想就确认了那真的是仕兰中学考英语的路数。
楚子航说题目中有一道是用英语介绍你最喜欢的作家，路明非立刻就闻出了davidzhang的味儿。
仕兰中学的王牌英语老师davidzhang，一个地道的二鬼子。人家叫他名字他都会不高兴的那种，最喜欢出这种不着边际的题目，而他看心情给分。
一般学生知道davidzhang的癖好，第一推崇大英国，第二才是大美国，其他国家在他眼里都不入流，所以能写雪来就别写肯明斯美国诗人，能写海明威就别写陀思妥耶夫斯基俄国作家。
只有路明非例外，这小子说我最喜欢的作家是hirohikoaraki荒木飞吕彦，曰本鼎鼎大名的漫画家，代表作《jojo的奇妙冒险，各种狂拽酷炫吊炸天。
他的答题中还夹杂着大量日语音译的英文词汇，什么kamehameha龟派气功、chakra查克拉之流，气得david老baby暴跳如雷，给他判了个零分。
所以路明非记忆深刻。
整个问答过程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楚子航问无不答，虽然看得出这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换成谁一闭眼一睁眼发现世界全变样儿了，自己一个十五岁的灵魂装在成年人的身体里，醒来就被带着满世界逃亡，都不会轻松。
“累了吧，累了就睡一会儿。”诺诺说。
顾谶关掉了相机，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了枕头和毯子，诺诺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他直接就睡在了柔软的地垫上。
他对诺诺非常信任，大概是因为摘掉面具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活人就是诺诺，就像小鸭子孵化出来先看到谁就认谁当妈妈一样。
当时顾谶虽然也在场，甚至可以说是始作俑者，可他彼时低头颔首，神色冷清如鬼怪。
诺诺帮他把毯子的边角掖好，还细心地调暗了包间内的灯光。
这份温柔耐心让路明非看得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样，这女孩儿不正是个会在路边捡流浪猫狗的嘛，当年看到他路某人这条败狗，顺手就捡了。
……
说是包间，其实面积很有限。
七八平米的一间小屋子，地下是沙发垫那样柔软的地垫，有矮桌有电脑，既可以上网也可以睡觉。
这是曰本常见的网吧，当年他们这伙人不小心光顾过的那家成人网吧才是另类的。
住网吧在曰本也不是个稀罕事，二次元爱好者们或者赶不上末班车回家的上班族都会住这种地方。
楼上的自动贩卖机能解决客人的一切需求，既可以买泡面和水果，也可以买衬衣跟丝袜，还有投币式的洗澡间和洗衣房。原理上一辈子住在网吧都不会有问题，关键还物美价廉。
曰本人非常忌讳打搅别人，都是轻手轻脚地入住，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互相很难碰面，隐蔽性很好，很适合他们眼下的需要，就是他们人太多，在这么个小空间里睡觉有点挤。
诺诺回看了一遍刚才录的东西，又看了看楚子航，确信他睡着了才走到顾谶身边坐下。包间太小，他们不得不挨着，不过这样也好低语。
“他只有十五岁以前的记忆，那个晚上，他开车想跑，但还是因为担心父亲返回。他死在了那条高架路上，所以他的时间线到那里就停止了。”诺诺低声道：“我们找到的是一个游荡在生死边缘的鬼魂。”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结局么。”顾谶的声音同样很低。
路明非插话道：“他能吃能睡，比我更像猪，一身懒气还差不多，哪来的鬼气？”
“是因果线被强行修改的结果，那个修改因果线的言灵还继续有效。”
诺诺说：“如果我们把世界上的因果关系理解成一张网，当因果线被强行修改的时候，网上就会出现漏洞，就得想办法补上这些漏洞。
楚子航是卡塞尔学院里很重要的人，他被抹掉了，就拿阿巴斯来修补。原本属于楚子航的因果关系转到他身上了，比如一直跟凯撒竞争的人是阿巴斯。”
“那个臭小子竟然抢了师兄的人生！”路明非忿然。
诺诺却是蹙眉，“我现在很好奇，阿巴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他就是那个捣鬼的人？”路明非开始了他的脑洞，“比如说阿巴斯其实是个龙王，或者干脆就是奥丁本尊，他抹掉了师兄，自己代替师兄的位置，再给师兄戴上面具，放在尼伯龙根里代替自己的位置。角色互换，真的残忍！”
说着，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顾谶，“老顾，你怎么看？”
“合理，简单粗暴。”顾谶说。
“合理是合理，但是太合理也太简单了。”诺诺摇摇头，从照相机中拔出记忆卡。
“这些录下来有什么用？”路明非好奇道。
诺诺随口道：“找个储物柜把它存在东京，凯撒应该能找到它。”
路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是留给凯撒的信啊，一路行来那么长时间，他本能地避免去想凯撒，但其实对方一直都在。
“希望这东西别派上用场。”诺诺看着手里的记忆卡，“要是只能靠这段录像传递信息，那咱们估计都死了。”
路明非闻言回神，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他们没能找到最终的答桉，那么至少留一个线索给靠得住的人。在这方面，凯撒确实是靠得住的人，如果他看到这段录像，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答桉。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联络他，任何对外联络都可能暴露他们的位置，凯撒也未必不会借机捕获他们。
“你们先吃点东西吧，我去楼下洗个澡。”路明非起身，说不清是在这种狭窄环境中相处，忽然提起凯撒后的局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洗澡？”诺诺瞥他一眼。
路明非张了张嘴，“就要天亮了，我去找找蛇岐八家的门路。”
“你在蛇岐八家还有朋友？”诺诺问。
“我也不知道。”路明非说。
他确实是想得到蛇岐八家的帮助，以大家记忆中，他人见人爱且力挽狂澜的的路主席身份。
“一起去吧。”顾谶把相机放回背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