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驶在了上坡的冰面上,车胎突然开始打滑,就在凯撒以为是雨水导致的暂时现象时,速度表逐渐降低,悍马在轰鸣的引擎声里,开始往下倒退滑动。
楚子航伸头一看,坡道上流淌着某种发光的液体,那不是雨水,而是油!
瀑布一样的油正沿着坡道往下流动,很快整条坡道就会被油浸满。车的动力再大,遇到没有摩擦力的路面也没用,就算是四驱的悍马也一样。
这是极道常用的花招,只需花费几桶油就能把寻仇的对象困在地下车库里。
凯撒转动方向盘,让车身靠去坡道的侧面下滑。
“这是个陷阱。”他说:“接下来一定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们。”
“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期待啊。”楚子航将村雨插在车门上,以便随时拔刀。
车后排,源稚生跟樱相视一眼,不知怎的,明明是这种杀局绝地,他们心里却平静下来。
倒不是觉得逃不过这一劫了,而是因为在此时此刻还有彼此陪在身边,哪怕是通往死亡的道路,也不觉得孤独。
悍马慢慢滑回了坡下的卸货区,厢式货车的货仓纷纷打开,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双金色的眼睛,就像是冬眠的蛇成群苏醒。
货车中释放出大量的白色冷气,原来这些死侍一直被低温冰冻着,直到现在才投入战场。
而先前所感知到的杀机和听到的异响,正是它们在苏醒。
一头死侍从车中扑出,落在了车顶上,两臂上的金属刃同时下刺,却被一下震退回去,极道大家长的座驾自然是防弹的。
这时村雨自下而上,穿过车顶刺进了死侍的腹部,黑色的血仿佛墨一样涂在黑色的车顶上,沿着车窗滑落。
楚子航瞳孔灿亮,杀气凛然。
凯撒操纵着悍马前后冲撞,楚子航索性踹开了车门,挥舞村雨砍杀死侍,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雨落狂流之夜,只不过这一次的他不再逃避,不再无能为力,而是挥起了刀,像一个男人那样战斗!
杀戮的意志,滚烫而炽热的内心,他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泼又一泼的黑血溅在车身上。
死侍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只能挥舞着金属刃追逐劈砍悍马,发泄着对厮杀的渴望。
樱对着逼近的死侍不断开枪,‘西部守望’手炮一般的射击巨响里,每一声都会有一个死侍被打翻,弹头爆裂后释放出了大量的水银雾气,地下车库里没有暴风雨,所以这些水银雾气没有受到丝毫干扰,很快便弥漫开来。
这时雪亮的光撕破黑暗,悍马车身巨震,什么东西从后面撞了上来。
顾谶余光后瞥,是橘政宗的平治,它的引擎在轰响,想奋力顶着悍马去往出口。
在这种油浸的地面上,后驱的平治当然更容易失控,但悍马此刻就需要这么一丝推动力,只要一点点力量,它就能冲到地面上去。
虽然,顾谶和楚子航原本打算下来推车的。
死侍群试图填塞坡道,但它们挡不住悍马,厚重的车身把死侍压在墙壁上,毫不留情地碾碎它们的骨头。
前方有光出现,坡道最上方的地面己经被雨水冲洗过,他们就要冲出车库了。
凯撒踩下油门,悍马以一飞冲天的姿势驶上了地面。
源稚生猛地回头去看橘政宗,平治车正沿着坡道缓缓滑向地下车库深处,以它的动力根本无力爬上泼满油的坡道,死侍们跳上车顶,就像成群的鬣狗终于扑倒了矫健的猎豹。
“不!”源稚生大喊。
他看清楚了,橘政宗身上满是鲜血,几支断裂的金属刃贯穿了他的身体,全部命中要害。这个男人在最后践行了他的诺言,扛起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保护源稚生杀出重围。
橘政宗打开车窗,对准坡道上的油开枪,火光腾起,火流蹿向地库深处。
他最后一次发动了引擎,打横过来把整个出口封上,平治带着死侍们滑向通道深处,它们尖厉地叫着,像是地狱中的烈火烧灼着鬼魂,连番的爆炸声从地库中传来,大约是地库里的车都被点燃了,接二连三地爆炸。
源稚生跌跌撞撞地扑出车外,樱阻拦不及,只好陪他一起站在漫天风雨中。
火从东京塔的底部烧了起来,烧得这座塔一片通明。
曾有一位高僧教源稚生禅学,说‘三界不安,犹如火宅’,此刻他忽然回忆起这句话来,觉得说得真对,这世界是这么残酷和痛苦,每个人都活在烧着的房子里,饱受折磨。
十几头死侍从火场中逃离出来,发现了源稚生,立刻围了过来。
但接近源稚生的时候它们迟疑了,这个人类手无寸铁,但它们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危机。
它们围绕源稚生游动,一方面被新鲜的血肉诱惑,一方面被恐惧压迫。
樱坚定不移地站在源稚生身边。
车上,凯撒暗骂一声,就要倒车去撞那些死侍,但被顾谶拦住了。
“象龟现在那么虚,会死的!”凯撒说。
“不会。”顾谶透过黑漆漆的车窗,看着黑漆漆的天色下,黑漆漆的人影。
这时,狂暴的重压从天而降,瞬间将还在试探还在犹疑的死侍压入地面!
言灵‘王权’在源稚生的身上史无前例地二度爆发,犹如暴君之怒,死侍们的骨骼在刹那变形然后碎裂,它们被扭曲的重力揉捏撕扯,陷入沥青路面。
地面在沉降,周围的一切都在震动,巨大的裂缝贯穿广场,地下水管猛然爆裂,水柱冲天而起。
这一次,这个只对混血种奏效的言灵,终于爆发出属于皇的威仪。
源稚生仍只是默默地站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释放了言灵,眼中一片空白。
远处,乌鸦等曰本分部的干部们正朝这边跑来。
……
空无一人的商场里,风间琉璃在试衣服。
滑翔翼把他带到了这座楼的楼顶,楼下是个百货商场,他敲开商场的门,把沾染鲜血的长刀和200万日圆放在看门老人面前,对他微笑。
老人立刻就明白了风间琉璃的意思,并没有动用那根装样子的警棍,而是打开了商场的灯请他自行挑选。
风间琉璃走进商场的时候,老人在背后幽幽地说:“穿着这么隆重的衣服去杀人,你如此恨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