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去往世界王座的道路上吗?”
“是啊,这条路比我想的要长很多。”王将感慨般回答。
“纯血龙类能活多久?几百年,几千年?”橘政宗问:“还是茧化可以无限重复,生命近乎无限?”
“寿命突破千年应该不是问题。”王将说道:“对于龙王来说,茧化次数可能是无限的,也可能受到细胞分裂次数的限制。”
橘政宗一惊,“这么说来,如果你进化为龙,可以在王座上坐至少一千年?”
“前提是没有人把我从王座上撵下去。”王将轻笑。
“牺牲那么多人命,只为在王座上坐一千年,并且随时准备着被新的王杀死,代价是否太大了呢?”
“代价确实很大,可我如果不在食物链中往上爬,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王将说:“只有血腥的王才是真正活过的,他的臣民都是食物。”
“王在万众欢呼中登上宝座,膜拜他的却都是食物,这种说法听起来真滑稽啊。”橘政宗嘲讽道。
“王本来就是孤独的啊,跟被统治的东西是不同的族类。”
“我想你一定没有过孩子吧?”橘政宗忽然道。
“没有生育后代的动力。”王将淡淡道:“如果生下的是不合格的后代,简直是我的耻辱。”
“你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吧?女人在你眼里也是食物,是比你低劣卑贱的物种。”
大雨影响了窃听效果,耳机里充斥着沙沙的背景噪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听效果不好的电台广播。
那两个男人安静地对着话,仿佛古井无波,可平静的井水下又像是蛰伏着嗜血的狂龙。
顾谶从风间琉璃提供的即时翻译设备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想起了在歌舞伎町观看的那场华丽的《新编古事记。
此刻的橘政宗和王将就像是站在舞台两端的演员,戴着沉重的面具,神头鬼脸地谈论着禁忌的话题。
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古井无波,遵循的却并非人类的逻辑。
那是龙的逻辑,在龙族铁与血的文明中,唯有权与力永恒,没有给亲情和爱留下任何余地。
在龙的世界里,个体的存在价值就是它拥有的力量,弱者活该被吞噬,强者坐在孤单而摇摇欲坠的王座上,等待着新的王成长起来推翻和吞噬自己。
所以耶梦加得曾经才会想杀死弟弟来强化自己,这并非因为她不爱那个蠢笨的弟弟,而是因为弟弟的存活已经违背了龙族的文明。
作为智力更出色的姐姐,她必须吞噬弟弟来完成伟大的进化,只有成为海拉,才能握住世界的权柄,引导龙族的未来。
只是在学习人类习惯时,因为某个人的出现,龙王之心那层坚硬的外壳上出现了裂痕,最终那层冰冷的壳四分五裂。
她还是龙王耶梦加得,只不过放弃了进化,舍弃了世界的权柄,只为了拥抱那曾感受过的光与热。
龙族的强大,就是用这种残酷的进化方式来保证的。为了进化,一切都可以被送上祭坛,包括那些在人类文明中被捧得很高,被诗人无数次赞美的东西。
善良、慈悲、贞洁,乃至于一切的爱。
进化的祭坛中熊熊燃烧,燃烧着那些羁绊着人类的感情。
血腥与火焰,吞噬与残忍,这是龙族古老而不可打破的教条。
……
“一般的女人当然不够引起我的兴趣,不过你的女儿例外。”
沙沙的背景音里,屏息凝神的众人听到了王将的话。
橘政宗:“一个生命像残烛那样脆弱的孩子,凭什么引起博士你的注意呢?”
“在我得出结论说,十万个被龙血侵蚀的人类中,只有一个可以幸存的时候,我还为自己有幸是那十万分之一而无比自豪。”王将唏嘘,“可想不到,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不只发生在我身上,也发生在你女儿身上。”
“那又怎样?”
“任何进化药的药力都是有限的,最终只能制造出死侍来,这不是因为药物的成分还不完善,而是因为进化药已经超出了基因学的范畴。真正的进化药是一种炼金药物,核心成分是古龙之血,尤其是神的胎血。”王将低笑道:“那么这种进化药将会被用在什么人身上呢?那个人必须能够耐受龙血的毒性。”
“你认为我会把完美的进化药用在自己女儿身上,用她来制造完美的龙类?”
“所谓完美进化,就是能够保持神智,她即便进化为龙,依旧是你的女儿。以她对你的顺从,可以为你毁灭世界,这就是你养育她至今的原因。”
“那么如果你得到神的胎血,会把它用在自己身上?”
“只有用在自己身上才最保险,本来想在稚女身上也试试,但那小子太难控制了。”王将叹了口气,“女孩子一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毒蛇的心啊!”
学院组的几人静静听着,他怎么评价风间琉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对风间琉璃缺乏信任,凭这一点,风间琉璃就有动机除掉他。
橘政宗:“所以你的交易是什么,总不会是想娶我女儿吧?”
王将摇头,“我知道很多年以前,蛇岐八家就开始勘探藏骸之井的位置,在今天的曰本,也只有蛇岐八家有实力挖掘神代遗迹。换句话说,你们最有机会找到神。
但就算你们得到了胎血,凭你所掌握的技术也很难造出完美的进化药,你靠的只是我当初留下的研究资料。在这个领域,你作为学生还是合格的,但想制造完美的进化药,还需要老师的帮助。”
“造出的进化药归谁?”
“一人一半,平均分配。”
“然后你和绘梨衣都进化为纯血龙类?”
“没错,那样我就能摆脱半进化体的状态,你的女儿也不必早夭。”王将不无蛊惑道:“当然,如果我没能完成进化,你就可以独占世界的王座了,毕竟你拥有一个流着纯粹龙血的女儿。”
橘政宗点头,“听起来很公平。”
“不得不公平。”王将貌似无奈,“神即将苏醒,在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前,我们还来得及再度联手。”
听到这里,芬格尔忍不住吐槽,“你们确定这俩老家伙当初的身份没有互换?怎么搞基因研究的蛊惑起来也一套一套的?”
“你最好静默。”顾谶看着窗外的雨,“如果你被发现,他们一定会先联手杀掉你。”
“唔唔。”芬格尔连忙发出个懂了的鼻音。
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是对此早有怀疑的顾谶,难免觉得此刻在瞭望台上对话的两人,说辞简直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
是因为彼此太过了解,且从前曾为了同一个目的在黑天鹅港相处,所以才有这种奇怪的相同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