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深渊中,谎言殿堂里,目睹了投影之中的变化,天成已经目瞪口呆。
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所有人愚弄在掌心之中,踏上了去往白银之海的道路那绝妙的变化几乎令天成为之颤栗。
即便是有槐诗这样的绊脚石存在着,可是这却依旧不影响他对吹笛人的信心。
“妙哉!妙哉!”
天成终于恍然大悟:“连日以来的铺垫和动作,包括黄金黎明所造成的扰动和所被现境清缴的深渊崇拜者都是为了这一刻么?”
一步步的对现境施加影响,操纵胜负,甚至故意通过种种不起眼的意外和巧合不断的激发现境内部的思潮变化,最终,通过诸界之战所带来的压力,令统辖局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启动再生计划一直到现在,利用再生计划的斗争再造出另一个自己,都是为了这一步!
“恭贺您的成就,囚笼之主!”天成虔诚拜服,赞叹:“今日过后,现境的灵魂都握在您的手中!”
“哈哈,这是祝福么?还是最近大家最喜欢的吉祥话呢?天成你真是时髦啊。”
在一层层猩红的落网和扭曲的秩序之中,吹笛人依旧不紧不慢的罗织着绳结,拉扯着那无数仇恨、矛盾和死亡所行程的巨网。
并没有因此而欣喜或是得意,反而出乎预料的平静起来。
认真的思考。
“不要高兴太早哦,天成,现境这些年可是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像我们这样的反派如果高兴太早的话,可能会绊倒在某个出乎预料的地方,沦为笑柄也说不定。”
他戏谑的感慨道:“说到底,另一个我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是由他来决定成功还没有近在眼前,再怎么说,那是与整个现境为敌。
这一次,说不定会中道崩殂呢”
“会输么?”天成愕然。
“谁不会呢?”
吹笛人欣赏着他愕然的样子:“难道我不曾输过吗?况且,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早就完全超出我的预订计划了。”
在预订之中,不应该这么快有结果的。
在原本这个时候,那个再生计划所塑造的自己,应该才刚刚从无数混乱的思绪和矛盾之中萌芽才对。
一切都被加速了。
从再生计划开始的瞬间,命运的沙盒就不容许任何人再试图摆弄其中的棋子,不论是先导会也好,吹笛人也罢。
提前成型和诞生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同时,失去了无数斗争的孕育和灵魂作为养料,新生的自己却比预料之中要更加的衰弱。
所罗门的催化导致斗争加速,令那个吹笛人变成了早产儿,而艾晴试图激化局势的举动虽然令他补足了养分,但同样,过早的暴露了自身的存在,以至于完成度不足。
说到底,还是陷入了思维的定式之中么?
虽然已经暗中做好了预备,提前针对有可能参与再生计划的所有人都有过了解和准备,但却唯独没有算出所罗门和槐诗的存在。
因此,就要面对预料之外的麻烦
亦或者,这也是所谓的命运的一环?
吹笛人不由得大笑。
不知是嘲弄命运还是嘲弄自己。
“意外即便存在,也无法动摇既定的事实。”
天成开口说道,哪怕是明白结果不会以自己的期望而变化,但此刻,一想到计划成功能够带来的一切,就不由得他略微有些失控:“倘若能够掌控全人类的灵魂的话”
“嗯?”
吹笛人微微抬头,似是疑惑。
天成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掌控全人类的灵魂?”
吹笛人疑惑的问,仿佛从没想过一样,挠了挠下巴,无所谓的说道:“虽然似乎很有搞头,但这么无聊的事情,列为备选计划顺手做一做就差不多了吧?”
“”
天成,陷入呆滞。
“可是可是如果不为这个的话”他无法理解:“那究竟又为何”
吹笛人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屏幕上纷乱的投影,似是沉思一般。
许久,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忽然问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呢,天成,就是所发生的的一切都仿佛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一样。
就好像,早就见过一般。”
“”天成茫然。
“既视感,现境有人这么说。他们觉得,这是人的知觉系统和记忆系统的交叉所产生的错觉,无须在意,只要当做巧合。
可我不这么觉得。”
吹笛人的笑容不见了,面无表情的说:“我只会觉得,我被什么东西愚弄了。”
“即便你一次次的检查,思考和寻觅,但却毫无任何线索,感觉自己仿佛疑神疑鬼一般,不至于如此。
可是你却会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至关重要的东西那种怅然若失的遗憾和愤恨,是如此的真实。”
他回过了头。
隔着薄雾,天成看不到他的面孔,可是,却第一次感觉,眼前的存在是如此的狰狞,就像是愤怒的怪物一样,择人而噬。
“于是,你就会明白有什么人违背了游戏规则。”
他冷声说:“有什么东西,被人篡改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吹笛人收回视线,看向了眼前的投影,还有白银之海的变化。
寻觅着,等待着。
那个被藏起来的答案
为此,哪怕将眼前的世界焚烧殆尽也无所谓。
不惜一切代价!
现境伦敦
市政厅内,当桎梏解脱,槐诗的身影消失在旋涡之中的那一瞬,艾晴疲惫的撑起身体,依靠在墙壁上,剧烈喘息,踉跄向前,寻觅医疗包。
感受到鲜血流逝所带来的冰冷和昏沉。
可死寂之中,却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手枪套筒拉动。
“很抱歉,到现在还要勉强你,艾晴。”
在晕厥和昏死过去的人群中,马克西姆艰难的撑起身体,抬起枪口:“请你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艾晴愣住了,看着他的神情。
那样的癫狂和执着
还有恐惧和彷徨。
“这真的值得么,马克西姆?”她问道。
“谁知道?”
马克西姆的嘴角抽搐着,仿佛自嘲一笑:“我们都是祭品,不是么?区别在于,你是否愿意走上祭坛去呢?”
“即便是这一切有可能毫无意义?”艾晴问。
“即便是如此,也胜过,一辈子活在耻辱里。”
那一瞬间,马克西姆扣动了扳机。
向着自己。
伦敦之下,隐藏在层层保密建筑的最深处的区域。
环绕着先导会的岩石殿堂而建立的繁复地下工程之内,警报声此起彼伏。被称为缄默者机构的部门在忙碌而紧张的运转。
可就在运算室里,正在手忙脚乱处理着数据的傅依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音,来自观测部门的通知:
“蝴蝶、磐石和疮疤,三组,所有人到隧道系统集合,做好意相转化的准备,五分钟后开始。”
“直接进入白银之海?要直接进行人工干涉了么?”傅依愕然:“状况已经这么恶化到这种程度了么?”
“白银之海不能有出现危险的可能。”负责通知的人回答道:”请从速行动,傅依小姐。”
“明白。”
她不假思索的转交了工作,起身,匆匆向着隧道系统走去。
疮疤组。
这是傅依如今所在的小组名称,听上去就足够的丑陋,说出去也很没面子,搞得她一直对槐诗的好奇打探有些头疼,只能假装这是机密。
反正确实也是机密来着。
实际上,所有被命名的小组在缄默者机构中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具备着直接对白银之海进行操作的能力和必要的时候深入核心领域的权限。
每个小组的命名,都来自于自身负责的领域,和它们在白银之海中的意相。
一切散乱的源质都必然要在矩阵的约束之下才能构成体系,而散乱的思绪和来自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也会在白银之海的运转中出现大量的重要区域和关键点,而根据情绪和意志的变化,浮现出各种意相的代表。
诸如蝴蝶组,所负责维持的是人心的思变和突破束缚的冲动。
磐石组,所代表的领域是铭刻在每个个体意识最底层的本能和对于秩序的认知和关键的自我构成。
而疮疤组,则是救火队所要负责的是集体性的精神创伤和突发事件所造成的模因流毒。
摘除恶疮,避免伤口扩散,在短时间内维持现状等待后续的支援。
忙到吐血。
而作为近几年来最年轻的成员之一,傅依的担子倒是还算比较轻松,如今还在见习的状态,才刚刚开始考察期。
只要能平稳度过,早晚有一天都会承担重要责任。毕竟她有着魔女之夜所培育出的罕见经验和天赋,乃至拒绝升华之后所获得的白银之海的亲和性。
至于为什么她是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答案就在她眼前。
进入隧道系统的接入室内的时候,便看到沙发上等待的小孩儿,正吃着冰淇淋,看到她便兴奋的挥手。
卡曼妮卡娜诺,傅依的同期,十一岁,被缄默者机关直接特招,生来具备着极高的情绪感知能力和近乎读心一般的共情能力,被当地人认为是圣子。在统辖局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快要被爹妈卖去做什么教会里当招牌了。
不过,受限于年龄和性格的不稳定,如今还在旁听学习中,并没有任何操作权限,看上去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儿。只不过,那一份恐怖才能每每偶有表露,却让傅依也忍不住自叹不如。
“这次你也要接受意相转化了吗?”卡曼妮兴奋的问。作为和她一样年轻的缄默者,她总喜欢和傅依黏在一起。
“是啊。”傅依点头。
“真羡慕你。”卡曼妮眨着眼睛,跃跃欲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别闹,有风险的,年纪太小,性格不稳定,是会被溶解掉的。”傅依毫不客气的捏了一把她的脸。
意相转化从来都是风险十足的应急措施,将缄默者整个的灵魂直接毫无保护的投入到白银之海的核心中去,同大量的潜意识思潮结合,形成稳固的意相结构之后,从内部对白银之海进行干涉。
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自我,再也变不回原本的样子,喜提存续院疗养套房。
“状况如何?”
傅依穿戴着设备,抬头问道:“简报来了么?”
“来了来了,我跟你念。”卡曼妮拿着手机说:“未知危险模因利用再生计划的漏洞,进入了白银之海的范畴。
不过现在还在外围的散溢层,距离具现层和核心层还有很远的距离。目前操作室正在激活免疫系统,在这之前,需要你们争取时间。”
“未知危险模因?”
傅依撇嘴:“还真敢说,十有八九都是大家伙。”
“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卡曼妮好奇。
“是啊。”
傅依无奈一叹,“只要你足够了解一个叫做槐诗的家伙,就会知道这个狗东西走到哪里,哪里铁定出问题。
我心理建设都做了四天了,还能吃惊么?”
咔嚓,一声轻响,感受到冰冷的金属紧贴在脖颈之上,如同液体一般向上蔓延,掠过了发丝,紧贴着头皮,带来了坠入冰窟一般的颤栗感。
着装完成。
只要上层权限激活,那么全人类的灵魂之海便将扑面而来。
可就在那短暂的等待之中,却未曾得到行动的准许,反而带来了新的通知。
“行动暂停,等候消息。”来自操作室的缄默者通知:“猫组和硫磺组已经进入,其他全员等候通知,随时预备转向支援免疫系统。”
目标有可能变更。
而就在所有人微微愕然的时候,傅依旁边的卡曼妮却越发的疑惑,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吃惊?”
傅依耸肩,“因为只要你足够了解槐诗,就会知道,这个狗东西出现的时候,一般可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卡曼妮歪头,满怀不解:“你这么相信他吗?”
“我要是相信他的话,就跟你一样在旁边看热闹了。”傅依无奈的坐在椅子上,揽着小女孩儿,揉捏着她的脸颊,轻声感叹:“可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总要有人来拉他一把,是吧?”
“不是很明白。”卡曼妮摇头,抗拒着她的揉搓,感受着她的变化:“但你好像很开心?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傅依自言自语着,却没有回答,只是不知为何,想起曾经在新海,两人逃课的时候互相给对方做伪证的那一段时光。
不由得,灿烂一笑。
“唔,就当做团伙作案时期留下的习惯吧”
简直莫名其妙。
年幼的卡曼妮一头雾水,完全无法理解。
只是,再一次从傅依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经常在叔叔阿姨们身上出现的酸臭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柠檬味冰淇淋也酸了起来。
不想吃了!
而就在同时,白银之海的泡影梦境之中,某一片回忆中的城市里,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刚刚从另一个梦境中推门而入的吹笛人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这一片久违的安宁,便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
然后,便看到了,街道的尽头。
那轰鸣着撞破了墙壁,粗暴的突破了梦境的间隔的存在,以及,熟悉的气息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梦境,经历了什么样的阻拦,遭遇了什么样的经历。
一切已经截然不同。
只看那庄严的轮廓,那雄伟的躯壳,那可怕的质量,还有那疯狂转动的巨大橡胶轮胎,乃至宛如怪兽一般森冷无情的钢铁面貌便知道,这究竟是怎样强而有力的恐怖怪物!
令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遍布污垢的挡风玻璃后,副驾驶上的槐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热情洋溢的挥手呐喊。
“吹子哥,你的转生名额批下来啦!”
于是,随着兴奋到涨红的面孔司机将油门踩死。
怪兽咆哮。
正义的泥头车,呼啸而来!
砰!
一撞之下,万相碎灭。
吹笛人,堂堂转生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