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前置条件皆已备齐,当所有参与者全部入场,当叶戈尔的权限解开最后限制的瞬间,再生计划,启动。
那一缕如梦似幻的荧光自伦敦的上空疾驰,彷佛泡影一般虚无,掠过了一双双眼童,照亮了黑暗中的等待者们。
将整个伦敦,环绕其中。
薄雾涌动,细雨泼洒中,整个城市彷佛都隐隐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先导会的意志降下,俯瞰所有。
宣告残酷的斗争和淘汰正式开始。
最后的荧光降下,落在了参赛者们的手中。
也照亮了黑暗中那一双等待着的眼童。
空旷废旧的仓库中,沉默的中年人坐在孤灯之下的折叠椅,手中的怀表无声的在指尖转动着,感受到了手背微微一热。
隐隐的天文会徽记已经从手背上浮现,旋即,又消失。
寂静里,他合上了怀表的盖子。
听见手机单调的铃声。
在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告诉他:“开始吧。”
“是。”
肃然挺立的中年人昂首回应,挂断了电话。
在寂静里,他回头,轻声宣布:“任务开始。”
轰!
震人心魄的闷响声骤然掀起。
那是不知道多少皮靴同时践踏大地的声响。
就在他的身后,数百名参与者们已经挺身起立,昂起头来,集结为了如同钢铁晶体一般的森严阵列。
“下面开始简报”
头发斑白的短发中年人的双手背在身后,向着同样迫不及待了的下属们命令:“我将担任这一次行动的指挥,代号上校。
从今天开始起,七天之内,我们的作战区域是伦敦。
内容,保存自身,排除一切阻拦者!
为将军阁下带来胜利!”
“是!!!”
“告诉我,你们是谁!”
“呼哈,呼哈!!!”
彷佛同一肺腑的呼喝和呐喊声响起,那一张张狂热的面孔齐声回应:“我们是士兵,是工具,是现境的守护者!”
“很好,那么,接下来开始分发情报和装备,任务已经开始了,工具们。”
上校咧嘴,看向了眼前的下属们,微笑。
死寂的仓库在转瞬间沸腾,当一辆辆卡车鱼贯而入,带来了那些绝对未曾出现在任何登记目录上的武器、弹药和装甲的时候,钢铁的巨兽便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爪牙。
那些早已经不复年轻,甚至伤痕累累的壮硕男人们排着队,按照次序上前,从上校的手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武装。
每一次,上校都会向他们发问:“你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吧?”
“当然。”
最前面,略显肥胖的中年人颔首,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颅骨上的疤痕,刺青编号,还有金属头盖骨。
微笑着,颔首:“替我们向将军阁下致意。”
“我会的。”
上校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然后下一个,再下一个
哪怕是同样的寂静,夜色彷佛被无形的火焰燎动,也渐渐变得不安稳了起来。
就在高耸的楼宇之内,从未曾出现在公开记录的庞大房间中,一个个监控屏幕中,来自伦敦的各个地方的景象传递到了控制台的前方。
繁忙喧嚣的监察之中,坐在最前面的男人轻叹:“都是一群不安分的家伙啊。”
“现境防御局的人似乎已经开始动手了。”
秘书按着耳麦倾听片刻之后,在他旁边轻声问:“我们是否要作出应对?”
“通知下去,我们按兵不动,让他们先打。”
金融编织局的重建工程师端起咖啡杯,面无表情:“我们不着急,等他们打完了再说。”
“我们支持谁?”秘书问。
“蠢话。”
工程师漠然回答,“当然是谁的价码高我们支持谁啊。”
另一处,伦敦的街头,温柔的灯光之下。
在喝醉的流浪汉之间,那个头发蓬乱的男人大笑着转着圈,演奏着自己的手风琴,那悠扬的旋律徘回在夜色之中,令冰冷的城市彷佛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无家可归者们举着劣酒,唱着,跳着,汇聚在一处。
互相取暖。
最后,当演奏结束时,为他献上了掌声。
“谢谢你,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演奏,不介意的话,要来点么?”坐在汽油桶旁边取暖的枯瘦老头儿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啤酒。
“那可太谢谢了。”
演奏者慌不迭的接过,仰头顿顿顿一饮而尽之后,才擦了擦嘴:“没想到刚来这里,钱包就丢了,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别担心,小伙子,会有办法的。”
老人指了指自己用纸盒子搭起来的屋子:“不嫌弃的话,咱们可以凑合一宿。”
“谢谢,会有人来接我的,多谢你们借我电话。”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咧嘴一笑,向着他们挥手道别。
就这样,扛起了琴箱,走在了夜色的街道之中。
自昏暗的路灯之下,同另一个背着琴箱的年轻人擦肩而过。
脚步微微一顿。
似是倾听。
可是在琴箱里,却听不见熟悉的弦音,只有沉重钢铁武装的隐隐铮鸣。
“唔?不错的音色啊。”
演奏者轻声呢喃,期盼的看向夜空:“接下来会有什么乐章呢?真期待啊。”
“我已经看到色彩了。”
在阴影的角落里,扛着背包的女人抽着样式古怪的电子烟,脸上带着繁复的刺青,向着他咧嘴一笑:“耀眼的湛蓝,炫目的猩红,还有这狂热且激进的表现形式,啊,真美。会有不错的画的。”
“只有你一个?”演奏者微微一愣,“季零没来吗?”
缪斯画师撇了撇嘴,神情复杂:“他说,已经有另一个厨魔在了,没把握,所以刚刚坐飞机走了。”
“啊,是啊。”
灾厄乐师彷佛也想起了什么来,愁苦的挠着头发:“我也好想走啊”
“你也怕?”画师斜眼。
“我们音乐协会里大家比琴输了充其量只是输半个灵魂出去,了不起在摊几本乐章可现在的新人都不讲音德啊,输了是真要命的好吗!”
乐师愁苦叹息:“要不咱投了吧?”
“你这个怂货,能不能稍微拿出点干劲儿来?”画师大怒,却听见了手机的铃声。
乐师微微一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了来电之后,面色一变,肃然的接起,倾听着另一侧的通知,嗯嗯做声。
直到挂断了电话,眼中的迷茫和不安尽去,再度坚定起来了。
“怎么了?”缪斯画师也紧张了起来,“出事儿了?”
“嗯。”
乐师的面色紧张:“魔晶银行的信用卡账期要到了,又到要还钱的时候了”
“你究竟欠了多少啊!”画师勃然大怒,“不是去年刚借我的钱还清了吗?”
顿时,演奏者的神情尴尬了起来:“去年还的是前年的我看到一把绝好的琴啊,就没忍住。
况且,你还不是一样?”
“我是有赞助者的,别跟把我跟你这种家伙比。”画师嫌弃了起来。
“呵呵。”
知晓这家伙恶劣本质的乐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愁苦轻叹:“来之前局长跟我下了死命令了,艺术局未来十几年的预算就看咱们了根本就不现实好吧?这怎么打?”
“就跟上次一样呗,努努力,打不过就投了。”画师摸了摸口袋,面色微变:“你那儿还有多少钱?”
“”
乐师想到自己不翼而飞的钱包,神情也越发精彩起来:“要不,我带你去找刚刚我认识的一帮好兄弟我看那纸房子住起来也挺不错的。”
“你傻啊!”
画师看不下去了,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咱们不会去住伦敦歌剧院么?”
“对哦对哦!”
乐师的眼睛也亮起来了。
就在隐约的对话声里,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而差不多就在计划启动的同时,西伦敦的一座安全屋内。
坐在沙发上还在刷手游日常的槐诗,忽然眼前一黑,手机从沙发上落下,身体一阵本能的抽搐,剧烈喘息。
当再一次抬起脸的时候,那一张苍白的面孔之上已经毫无血色。
感受到了,自己灵魂中的圣痕,影子中的灾厄,还有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和力量,尽数消失不见。
自大秘仪的压制之下,失去了回应。
彷佛被夺走了一样。
就像是鱼离开了海洋。
这让他习惯了力量之后,越发的难以适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不安感。万幸的是,灵魂中的武装原型依旧还存在。
而且依旧如此的驯服和顺从,没有丝毫的失控迹象。
只是,最后当他拿起手机,调整成自拍界面时,便不由得大惊失色。
“坏了,我挂没了!”
从牧场主那里抠来的眼睛,才用了没几天,热都还没热乎呢,就没了。原本琉璃一般绚烂的色彩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虹光。
被压制到了极限。
“早跟你说过了。”
办公桌后面的艾晴瞥了他一眼:“后悔了的话,赶快买下一班机票走人,决策室一定会把你绑在飞机上,送你回象牙之塔。”
“走是不可能走的,我来伦敦的感觉和回家一样好么!”槐诗震声反驳:“统辖局里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伦敦的!”
“你不如问问伦敦喜不喜欢你。”
艾晴收回了视线,继续寻觅着屏幕上的线索,可槐诗却在她挥手的时候,看到她手背上一闪而逝的隐隐微光。
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什么?有些酷炫啊。”
“嗯?你说这个?”
艾晴抬起手背,向着他展示着刚刚浮现的天文会徽记,轻描澹写的说道:“这个是架空机关的律令系统,只要有它,可以下达绝对指令,强制下属执行任务。”
她说:“换而言之,现在你已经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工具了,槐诗。”
“这么神奇?”槐诗瞪大了眼睛。
“就比方说”
艾晴忽然伸手,指向了槐诗:“坐下!”
啪!
等反应过来的瞬间,槐诗竟然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短暂的寂静到来。
“这么厉害吗!”
槐诗震惊失声,下意识的抓住了艾晴的手,仔细端详:“让我康康!”
可翻来覆去,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其中的神异和奇妙。
然后,就被没好气儿的甩开。
才察觉到,艾晴那看智障一样的轻蔑眼神。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那种东西?”艾晴反问,“倘若真有什么律令的话,那还用得着什么再生计划?”
“那这是什么?”槐诗呆滞。
“这只是参与者的标志而已,一个图章,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艾晴反问道:“你以为呢?”
“啊这”
沉默里,槐诗开始尴尬了,看向了其他地方:“我刚刚,咳咳,真是累了,你看腿就软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
屏幕前面,艾晴头也不抬的应付着,随意伸手:“茶。”
“啊,好的。”
槐诗不假思索的回答。
然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茶杯端过去了。
在键盘敲打的声音中,只有槐诗呆滞的捏着茶壶,开始思考。
这个女人她真的没什么律令吗?
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