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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养蛊之人【二合一】

谷仁勉强调整好情绪。

他哑声道:“让沈郎君见笑了。”

沈棠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还宽慰道:“此事涉及手足兄弟,倘若是我,恐怕也不比谷公理智。此事,谷公打算如何处置?”

“不怕沈郎主笑话,谷某现下也是六神无主,没了章程……”谷仁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无能”,他将含着希冀的眼神落向祈善,“祈先生既知此事,可有救治十三的良方?只要十三能好,先生有求,仁必应之。”

谷仁这个承诺相当重了。

只要他还要名声,就不会砸自己招牌。

只是——

祈善哪里有什么办法?

所谓的办法还是公西仇让帮忙传达的。

他道:“禁杀。”

谷仁闻言,苦笑:“禁杀?祈先生有所不知,十三杀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事儿直接陷入死循环了。

若不杀人见血,少冲的疯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即便将他关起来强撑过去,下一次疯症发作的时间间隔就会缩短,更痛苦、自残程度也会更上一层楼,谷仁能看着?

若杀人见血,疯症发作时对血液的渴望就会缓解很多,发作固然痛苦,但也比万蚁噬骨好一些,而且疯症结束还能清醒一阵子,谷仁收养少冲这么多年,每次他疯症要发作的时候,不是将他放出去杀几个盗匪死囚便是抓些豺狼虎豹让他撕着玩儿……

可沈棠带来的消息将这条路也堵死了。

少冲的疯症并不是怪病而是蛊虫作祟。

杀是死,不杀也是死。

谷仁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内心还是存了几分庆幸:“祈先生,可有法子将蛊虫引出来?只要将它取出来,十三不就能摆脱了?不管是多大代价,只要人能活着就好!”

沈棠问:“多大代价?”

谷仁语气坚定:“对,多大代价!不管是财权名利还是天才地宝,只要是仁出得起的,都行!说来也不怕沈郎君笑话,十三不仅是谷某义弟,更是半子,意义不一样的。”

沈棠:“倘若少冲小将军成为废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谷仁猝不及防。

他怔了怔,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一向带着笑意、没什么上位者架子的谷仁罕见得动怒了,只是他还知道用理智克制。涨红了一张脸,又是羞又是恼,他忍着强烈的难堪。

神色不悦:“沈郎主这是什么话?谷某在外风评是不怎么好,总被旁人私下戳着脊梁骨诟病‘克妻’、‘伪善’。扪心自问,是算不上什么好人,也从不敢以善人自居,但也绝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徒,更不可能卖兄弟换取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似乎仍觉得有些委屈。

“倘若十三实力全废能换取他后半辈子安稳,让他不再受蛊虫疯症折磨,只要谷某还活着一天,断不会让他受一天委屈!”

待谷仁情绪发泄完了,沈棠这才笑着开口道:“谷公莫气,棠并非那个意思……”

她见谷仁脸色还未好转,话锋一转:“方才那么问,其实是因为除了‘禁杀’这一条路,另一条路更加艰险困难,动辄便有功亏一篑、变为废人的可能,总得先问清楚了……”

谷仁眼前一亮。

急忙追问:“何法?”

沈棠缓缓道来:“这种蛊虫一旦种下,除非它自己破腹而出,否则没有第二种取蛊的办法。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谷公可以寻一名实力强大的武胆武者或者文心文士,也可以集合数人之力,帮助少冲小将军压制、控制蛊虫,只是……”

谷仁都要急死了。

“只是什么?”

沈棠:“只是治标不治本。”

一时有无数话想说的谷仁:“……”

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

谷仁也知道自己被吊着胃口,但不得不配合沈棠,行了一礼,耐心道:“如何能治本?”

这个问题,沈棠也问过公西仇。

公西仇的回答非常简单粗暴。

【不难,玛玛想想,养蛊怎么养?将一堆蛊关到一块儿,让它们互相厮杀,死到只有一条!人也一样,谁强谁就能活下来。寄主既是被蛊虫寄生的寄体,同时也是跟蛊虫竞争的人形‘蛊虫’。杀!强到能化了那条蛊,吞了它,寄主就是新的‘蛊母’!】

沈棠觉得不靠谱:【这法子可行吗?】

她总觉得有些邪门了。

公西仇笑道:【有人成功过,不过此法也有弊端,玛玛可要慎重考虑再告诉谷仁。】

沈棠问道:【什么弊端?】

问还是要问清楚的。

不然回头出了事情还不赖她身上?

公西仇倏忽正色,凝重看着沈棠道:【一旦成功了,这个少冲会成为连我都忌惮小心的劲敌,你是给自己养一个心腹大患!如此,玛玛还想他活着吗?不如看着他死。】

沈棠:【心腹大患?】

公西仇叹气,笑着反问:【一旦他真正成了‘蛊王’,起点便是十四等右更,数年之内,极可能突破至十六等大上造,甚至是十七等驷车庶长……如何不是心腹大患呢?】

在小国林立的大陆西北,实力如此强横的武胆武者,甚至可能一将定乾坤。

沈棠:【……】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公西仇。

公西仇也坦然地看着自己。

【我一开始觉得你这人老实坦诚,没想到你也一肚子坏水儿,辜负我的信任。】

还以为武胆武者会单纯一些呢。

公西仇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却道:【为何不是在提醒你?】

沈棠皱着脸,怀疑公西仇在羞辱自己智商:【……白天差点儿杀了我,我身体现在还痛着,然后你大晚上来提醒我?】

这话说给鬼听,鬼也不信啊。

不过,既然是公西仇说的——念在小伙伴是音乐境界上的灵魂知己,她姑且信了。

可——

【你这么随意就告诉我了,可见你也不是很想要少冲小将军的性命……我现在一穷二白,除了饿不死,口袋比脸干净。与其说我养虎为患,少冲对你的威胁更大吧?】

公西仇这是在给自己树立劲敌。

沈棠浑不在意。

【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作甚?】

说了就说了呗。

于是,沈棠如实告知谷仁如何“养蛊”。

直到离开营帐,祈善才开口。

“主公,此事——甚为不妥。”

他不会阻拦沈棠做决定。

但不意味着会赞同沈棠的决定。

谷仁名声太好了,结拜兄弟各个有本事,为他无偿效忠的门人客卿更是多得数不清,一旦少冲实力再晋升,又没疯症暴毙的顾虑,孝城之战结束,不知有多少人来投奔他。

反观自家主公先天发育不足。

吃亏就吃亏在年纪小、阅历少。

沈棠声音一改往日含笑轻松,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郑重,她反问祈善:“元良以为是谁在养蛊?是少冲小将军?是谷仁?还是哪个不知身份、给幼年少冲种下蛊虫之人?”

祈善并未回答,沈棠揭晓答案。

她道:“都不是!”

紧跟着又道:“是公西仇!”

诚如沈棠先前说过的,少冲成长起来,谷仁获得最大助力,最先受到威胁的不会是沈棠,也不会是盟主吴贤,甚至不会是国主郑乔,而是在彘王叛军帐下打工的公西仇。

武胆武者大多被大小势力吸纳。

这个群体是标准的金字塔。

越往上越少。

只要谷仁没有彻底反了郑乔,郑乔需要调拨兵马讨伐叛军的时候,谷仁也是要出人的。他手上有这么一张王牌,谷仁敢藏着掖着?

一旦出牌,最后会打在谁身上?

反正一时半会儿落不到沈棠身上。

她现在才十二呢。

大陆西北比一锅粥还乱。

在她成年之前能不能出一个整合西北的“天选之人”还不好说——沈棠有什么可愁的?

沈棠道:“公西仇专程跑这一趟,也不可能是真的闲得蛋疼。碰见我俩,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有心为之,不好说。强者嘛,寂寞如雪,总会有普通人无法理解的高傲……”

祈善:“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再亲手干掉?的确是挺高傲,竟是一点儿不怕死……”

沈棠笑道:“武胆武者有怕死的吗?”

祈善:“……”

据他所知,还真不多。在这个人均年纪三十来岁的时代,时光匆匆、人生短暂,性命跟某些追求相比,的确廉价到不值一提。

纵情高歌、且歌且行,才是当下最常见的。

“而且——”沈棠一顿,她扭头问祈善,“元良可知‘我有一个朋友’的真正含义?”

“我有一个朋友?”

祈善哪里懂这个梗。

“假设,你有个朋友有天突然告诉你说——‘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天突然变成女人’,问你如何看待?这么说的时候,不用怀疑,你朋友口中的‘朋友’多半就是你朋友自己。”

公西仇这件事情同理。

祈善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捋清楚沈棠绕口令一般的话,神色古怪起来:“这朋友是主公?”

沈棠:“……”

她惊喜地看着祈善——好家伙,祈元良啥时候去做视力矫正手术了?居然不瞎了!

祈善:“主公白日受了伤。”

他补充解释:“林风给换的。”

沈棠:“……有谁知道了?”

知道的人其实不多。

目前也就祈善、褚曜和林风。

连康时都没告诉。

一来康时陷得还不深,祈善觉得要再观察一阵,二来这事儿实在是挑战固有常识,暂时知道的人不用太多,免得生意外。

祈善和褚曜的计划是准备等林风文心大成,或者再多培养几个女性文心文士、武胆武者,沈棠才不算“孤立无援”,亦或者——

沈棠亲手干掉公西仇,踩着他尸体上位。

这世道,始终是实力凌驾性别之上。

沈棠:“顾池呢?”

祈善毫不客气地笑了笑道:“以他的文士之道,再加上主公格外活跃的心里话,善不认为他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也许顾池是众人最早一个知道的。

沈棠:“……”

祈善将话题扯了回来,稍稍活跃的气氛再次凝重:“主公认为公西仇也是蛊祸受害者?”

“他说有人成功过。我更倾向于这个“有人”就是他本人,先前他也亲口承认他们一族灭族跟蛊祸有关。一个隐世不出的小族,即便全族上下都被祸害死了,也无人伸冤吧?”

祈善表情倏忽微妙起来。

“主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沈棠诧异:“我误会什么?”

祈善笑着摇摇头:“主公以为那是个没什么实力的小族?人家隐世不假,但实力尚可。一个能安安稳稳隐居的小族,两百多年不受外界侵扰,没点儿本事怎么可能?不过,公西仇也被种蛊倒不是没可能……”

可能性还很大。

但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并没证据。

沈棠二人回去之后,谷仁兀自沉思了许久,直到六弟许久不见人找了过来。

“大哥?”

谷仁惊醒:“六弟啊,你来了。”

六弟环顾左右,桌案上客人位置的茶水已经冰凉,可见沈棠离去多时。

他问:“大哥想什么这么入神?”

谷仁说道:“方才沈郎主过来说了个消息,为兄拿不准,你来参谋一下。”

六弟洗耳恭听状:“大哥但说无妨。”

谷仁问:“你可听过武国蛊祸?”

“大哥好端端提这晦气东西作甚?”六弟反应出乎谷仁意料,见谷仁神情惊讶,六弟问,“可是那位沈郎主过来说了什么?”

谷仁喃喃道:“沈郎主说十三疯症不是怪病,是蛊虫作祟,十三是被歹人下了蛊……六弟,你说这个说法可不可信?”

六弟皱眉细思:“倒也不是不可能。”

“咦?”

六弟坦言:“大哥也知,小弟曾是辛国内庭御医,最擅长给妇人孩童看诊,后因后妃小产一事获罪,侥幸捡回小命,辞官归隐……”

谷仁连连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

他跟六弟结识还是因为给十三求医。那时听闻附近隐居着一位小儿科圣手,便带着少冲上门,求医过程跟六弟聊得极为投缘,便生出结交朋友的心思,之后因缘巧合拜了把子。

六弟道:“小弟进入医署前,前一任太医令曾奉命秘密研究武国蛊祸,据闻是从庚国那边得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最后折腾出了什么,只知道某一日,太医令突然失踪……外人都道他被秘密处死了,不过小弟肯定他还活着。大哥你还见过的……”

谷仁迷茫:“我何时见过?”

六弟:“凌州邑汝的章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