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真田信繁答过之后,秀家这才将话题引回到龟井兹矩身上,他指向一旁的土地和边上两株土豆花说道“这株植物你可还记得?”
龟井兹矩听到秀家的问话,顺着秀家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端详了片刻,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很明显那株植物他认得,正是十日前与罂粟花一道送与秀家的花朵。
有罂粟这株妖物前车之鉴在,现在秀家又指着这种不知名的植物质问自己,龟井兹矩的额头开始流下豆大的汗珠。
“认识,这是我前些日子送给殿下的礼物,和....和那个罂粟一起献给殿下的。”龟井兹矩表情像便秘一样难看,疙疙瘩瘩的回答道“殿下!难道这株植物也是毒物吗?”
龟井兹矩开始害怕,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这次送礼,他在心中泛起了嘀咕:“这次算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龟井兹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挨秀家的批评,但是秀家却对他说道“这株植物发芽的时候确实是有毒的,但是绝不是什么毒物,甚至相反,它是一种高产的粮食作物。你可是献了一个好宝啊!”
说罢又对着空气感叹道“琉球人将他们当做盆栽实在是太可惜了。”
龟井兹矩还处于恍惚之中,突然听到秀家的夸奖,感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秀家没有给他思考反应的时间,对着龟井兹矩亲切的问道“我听武藏守前些日子说,这株植物是从琉球首里王宫的御花园中迁移来的,不知首里那边还有多少?”
龟井兹矩回忆了片刻看对着秀家说道“这植物本就是琉球国王用以装饰的盆栽,首里的花园中到还有一些,待我回去之后就为殿下全数搬来。”
“全数搬来大可不必,搬过来半数即可。”秀家回答道“过几日我给你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我对种植土豆的纪要,你带回去后将剩下的土豆按照我的方法扩种种植,在琉球国内的山地遍地种植起来。我和你说,这可是一种易活、高产的粮食。”
拥有后世见闻和知识的秀家是清楚知道土豆的产量和能力的,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长在土里的植物有着天然的不信任。
秀家注意到龟井兹矩的表情,很显然尽管秀家过去说的话都成了现实,但是龟井兹矩还是对秀家的话半信半疑。
害怕龟井兹矩自己动手将为数不多的土豆种死,秀家改口说道“你还是将首里城内的所有土豆全数移栽过来的吧,待你下次返程,我让你在我边上亲眼见证他的魔力和栽植方式。”
“啊!?啊是,殿下”此时龟井兹矩甚至还没有还没有缓过神来,就顺着秀家的想法回应说道。
“对了,你这次回到琉球,将这两种植物一并带来,其中一种的果实长在支杆上,另一种的果实和这个土豆一样,长在土地之中。”
秀家知道对于果实长在地理这种奇特的显现,现代的人还需要理解一段时间,因此没有纠结在一两个点上,自己主动掏出两张纸张递给了龟井兹矩。
这上面正是秀家利用这段时间,根据自己的记忆画的关于番薯和玉米的样子和描写。
龟井兹矩结果秀家递过来的两种植物的画像,吃惊的看着上面的内容,秀家在一旁继续说道“你控制了琉球就掌握了对吕宋和对明的贸易。
此前我们建造福船和克拉克帆船时候就城在明国的福建开设船厂,也算是最早对明的投资了。这上面的玉米和番薯你可以派人分别去广西和云南查找,如果找到了就将他们带回来。
我也不瞒着你,这个玉米可以种于高山之上,我吉备8国土地过半被山峦覆盖,百姓们只能在山间峡谷开垦平地种植旱稻,一年到头辛劳无比却收成欠佳。
但是有了这个玉米可就不一样了,它可以直接终于山地之上,对于土地平整的要求并不高。
抛开吉备8国不谈,一旦引入日本,绝对能大大提高百姓的收成,美作一国知行翻倍不是梦想。”
“美作的知行都能翻倍吗?”龟井兹矩不敢相信秀家的话,作为原本的尼子家人,后来又投入秀家麾下的他,很清楚伯耆和美作的地形是什么样的。
正如秀家所言,美作超过7成的土地都是山地,真正能种地的地方很少,要不是临近京都妥妥的中国,怎么可能在分国之时被划入上国呢。
即便是秀家继承家督之后,不断星修建水利工程,平整山间的土地,开垦荒地扩大田地面积,美作的土地也才从13万石涨到了18万石。
事实上这已经超过很多人对于美作土地容量的极限认知了,过去人们认为美作怎么开垦最多也就是15万石的规模,秀家已经做的非常出色了。
但现如今,秀家居然像自己夸下海口,玉米可以在美作的山地种植,使得美作的知行再次翻倍,如此一来美作的知行不久超过备前成为35万石的实打实的上国了吗?
然而秀家给他的惊喜还没有结束,秀家又指着番薯说道“这个东西口感不太好,吃多了还会胀气,但是却是真的高产和定饿啊!
寻常种植一些,用来调解一下口味也是不错,如果遇到大灾之年,这东西的产量可是妥妥的救命粮啊!
最为关键的是,它是这三种植物中对土地最不挑的,即便是伯耆的石灰盐碱地依然可以种植。如果能将其引入伯耆,伯耆知行涨到30万石不再话下。”
“伯耆吗?三十万!”龟井兹矩对于这个数字非常吃惊,以至于忘了礼仪直接在秀家面前对秀家发起了质问。
他本身是出云国人,距离伯耆并不远,在他青少年之时,伯耆正是在尼子家势力范围之内,对山阳道或者对山阴山名家的攻势都需要路过伯耆,因此他对伯耆是有些了解的。
伯耆国的土地面积非常大,中间的大山火山将伯耆分为东西两块平原,关键是这两块平原面积都不小。
但是因为大山是一座活火山的问题,伯耆地区的泉水硫磺浓度不低,使得周围土地酸化。
也是到了后世,大山逐渐变为休眠火山之后,经历了数百年的沉淀,在火山灰的滋养下,伯耆的土地酸碱性才逐渐正常,成为农业适宜的土地。
秀家不可能全然看天吃饭,在这样酸化的土地中,普通的作物根本种植不下,但是番薯可以。
如果能够引进番薯,可以使得伯耆的农业粮食产量提高,平年之时可以利用番薯做地瓜干、番薯粉条等特产,一旦遇到灾年,番薯可以用来应灾。
当然这些都是秀家的设想,龟井兹矩即便对秀家再信任,对他那句伯耆知行产量提高到30万的话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但是不信归不信,今日秀家既然拜托了自己,自己作为家臣自然会尽心尽力为秀家去搜寻,因此应下了秀家的请求。
总的来说,龟井兹矩这次为秀家征讨琉球带来了太多惊喜,这也是秀家愿意在秀吉面前为其美言的原因。
“武藏,前两天交代你的那件事,你和琉球的使者都交代了吗?”
秀家所问的自然是将谷山翁主嫁给秀吉做侧室,同时立现在改叫丰见按司的原玉川按司尚朝陈之子尚朝孝继承琉球国王的建议。
“哈衣”听到秀家的暗示,龟井兹矩身体微微向前两步,在秀家跟前小声说道“一切都已办妥了,谷山翁主和琉球那边的使者全盘接受秀家的计划。”
听到废立储君的事这么轻易的就被答应了下来,秀家有些吃惊的问道:“这么轻易的接受的了吗?琉球派来的使者是谁?听说是一位按司,难道不是琉球王室吗?”
正如秀家在问话中所提到的,琉球的政治体制中按司是最高的身份等级,相当于明朝的亲王爵,非王族是不得封的。
正所谓王室皆有王位的继承权,秀家顺水推走承认尚朝德的继承权也就罢了,毕竟他已经是琉球公认的储君,其他人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但是秀家现在三两句话就废除了他的继承权,改立另一脉的后代为新王,怎么可能不让这些王室使者动歪心思呢?
毕竟大家都是王室,凭什么就选你成王了?
龟井兹矩将秀家疑惑,对着秀家解疑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此次前来大坂的正使乃是国头按司,并不是姓尚,而是姓马,这位是琉球国内唯一是异姓按司。”
“异姓的?”秀家碎玉这部分历史了解不深,只知道琉球按司都姓尚氏,因此对于这个出现的马姓国头按司感到吃惊。
“这位马氏国头按司本是帮助尚圆王继位才得以做官的,从此颇为尚氏信任,传至三氏马順徳时随尚元远征奄美大岛。
恰逢尚元病重,听闻是因为像上苍祈祷愿意用自己的命换病种的尚元命,尚元康复之后非常感动,于是册封马氏为国头按司,时代领有国头间切。”
龟井兹矩说罢还怕秀家不理解,于是解释道“国头就是在琉球本岛最北端那个角上那一块,是一块非常贫瘠的土地。”
秀家听到这个故事,忍不住的挑了挑眉毛吃惊说道“还能有这样的事儿?就因为为自己的君主祈祷就受封按司待遇了?”
“不是还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嘛”龟井兹矩补充说道。
经过后世的秀家对于鬼神之说只有敬畏,并不相信这回事,他只相信事在人为。
因此,秀家的世界观与这个时代的人是有一定差距的,就以这件事为例,秀家不理解为什么马氏可以凭借为自己的主君祈祷就受封按司的爵位,但是龟井兹矩等人都称颂马順徳的忠义。
然而秀家却嗤之以鼻到“既然这个马氏对尚氏这么忠义,又怎么会选择顺从本家,更是愿意为本家向关白叙说琉球臣服诸事,更愿意为本家变更琉球王位继承呢?”
归于秀家的嘲讽,龟井兹矩一反常态的辩解道“殿下,琉球投降乃是奉了尚永王之命,在王室具备控制之下,国头按司马氏受尚永命主持请降之事本就无可厚非啊。”
秀家又追问道:“那么他亲善本家吗?”
“当初本家兵围首里之事,国头因为地理位置太过偏远并没有组织兵力前来勤王,但是马氏一门是在首里城内一同被擒住的。
现任国头按司马似竜在战后倒是帮我们维持了首里城内的治安和稳定,更是愿意与我一道返回大坂,代表琉球主持请降之事、
现在也愿意帮助我们劝告尚永王改立玉川按司继位之事,我想应该算是亲善吧。”
“以臣论君本就是大不敬,现在连王位继承之事都能掺和一脚的人,又哪里有什么忠信可言呢,照我看啊,在奄美大岛时候那个马顺德多半也是演戏罢了。”
龟井兹矩听到秀家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对着秀家说道“我看他倒也忠顺,打算在返回琉球之后重用马氏,先经过殿下这一点拨,这才发现马氏大奸似忠之象,待我返回琉球之后,自当疏远马氏。”
然而对于龟井兹矩的表态秀家却制止说道“那倒不比,我认为你不仅不应该疏远马氏,还应该重用马氏,将马似竜改封至南部肥沃之地,其余马氏子弟也分封在琉球中部、南部各地。
不仅如此,对于琉球国内其他姓氏,如那个林良娣的林氏,还有你前面所谓的穆氏皆可提拔为按司,让他们带我们牧守北部蛮荒之地。”
龟井兹矩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武士,对于人才的任用始终以忠义两字为上,原本认为国头按司马氏亲善本家是可以重用的,但是被秀家一点拨就认为马氏不可用。
但是秀家却偏偏和他的想法向左,因此向秀家问道“殿下,这又是为何?臣下不太明白。”
秀家则解释道“马氏受尚氏恩德这是琉球上下都知道的事,他们本应该以死报恩是也不是?”
龟井兹矩点了点头回答道“应该如此。”
“可是从现在的表现来看,马氏善于见风使舵,对君上并无忠心可言是不是。”
龟井兹矩又点了点头,回答道“是这样,这也是我想舍弃他们的理由。”
“但是正因为这样,马氏才应该重用。他们本应与尚氏同休,却先一步苟且本家,作为背弃尚氏之人为国所唾弃,自然而然只能贴近本家,专心为本家办事。
本家念其劳苦功高,给予褒奖,将其从偏远蛮荒的国头,迁移至肥沃广袤的南部平原有什么问题吗?
封赏之后,马氏更为众矢之的,今后再想背弃本家回投尚氏,尚氏更不会要,他们只能在我们的穿上一条道走上黑了,这是不忠心也得忠心于本家了。
至于抬高其他家门,乃是为了分减马氏压力,削弱尚氏在琉球国内的影响力,届时琉球本国非国姓按司数量一多,领民对于尚氏畏惧自然消减,尚氏也就失去了振臂高呼掀起一揆的能力了。
与马氏相同,这些氏族原先并非实力不行,乃是没有名分罢了,我们现如今把名分给他们,使他们走到尚氏对立面去,自然而然只能为本家办事,为本家羽翼。”
“妙啊,殿下!”经过秀家这面已解释,龟井兹矩像是点开了任督二脉“如此一来本家就可以以夷制夷了。”
“正是如此”秀家肯定了龟井兹矩的回答,同时补充说道“届时你千万记住,要以琉球国相身份,以琉球国王名义颁布昭命,这样才能使得他们的合法性成立,让他们切切实实的背离尚氏,没有借口可言。”
经过今日的这番教导,龟井兹矩对于秀家的认知更上一层楼,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少年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怎么这么善于把握人心、玩弄政治,难道真的是先代太宰帅宇喜多直家的真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