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到午后,辕门前的厮杀之声仍未停止,左侧木栅倾斜倒塌,其尖木上还挂着几具宋甲的尸体,正对辕门处已经垒起了一条尸骸路,蒙古马肆意在尸体上践踏,折断的戟刃与血红的弯刀形成鲜明对比。
同时主战场已经移到了左侧辕门内,泥渍溅在白帐外,但盖不得帐上的血迹,由于天候原因,蒙古兵也下了马与宋甲短兵相接。
就这不到四个时辰,宋甲伤亡过三千,战事惨烈打击宋甲的士气,几经崩溃。
“刃!”
一记长枪从乱军丛中杀出,救下了即将被蒙古兵砍伤的宋甲。
“将军。”
宋甲略带感激的看向身旁麻仲,麻仲则未理会宋甲,继续向前冲杀,顶住倒塌处的缺口。
但随着蒙古兵继续对木栅的破坏,左侧寨墙多数毁坏,处处涌兵,根本非一人可当。
“刷!”
正当麻仲应对身前之敌时,一蒙古兵绕行其后,高举弯刀对麻仲的背部猛力一击。一瞬血花四溅,麻仲吃痛弃枪,一掌击退蒙古兵,仓皇追向中军帐。
而麻仲所经之处皆闻喊杀声,一直延续到中军帐外,中军内营已被蒙古人攻陷。
麻仲踉踉跄跄冲入大帐,程信持刀正立于帐门内侧,此刻他的神情也略显恐慌,不得不接受兵败的事实。
“情况如何?”程信急切问道。
“蒙古人冲进来了,中军营失守,请将军突围吧!”麻仲说完这句话晕倒在地。
程信一时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这!”
此刻的突围与先前的突围已经完全是两个性质,先前程信若听王平之言承认兵败突围,至少可以带走数千人马,而如今程信即便能突出去,身旁的人马也难过百,全军覆灭,罪责滔天,程信恍惚间似乎看到自己在闹市被问罪斩首的场景。
一刻左右,程信强行打起精神:“来人,来人,随本将后寨突围。”
程信现在也想通了,先逃出去再说,大不了落草为寇,不当这官,哪处保不了一条性命。
话转蒙古军后营,察合台登上前寨楼望着不远处中军营的战况,这种杀戮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尤其是战局倒向蒙古人一方时,他心中会油然而生一种自满的欣喜,这就像狼儿捕到的猎物,雄鹰逮到了硕鼠,没有丝毫怜悯,只剩嗜血的狂热。
“命令全军压入中军营,给本将生擒了程信,本将倒要问一问这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哈哈哈!”
察合台似乎已经能看到自己攻破三关,宋人如羊儿般四散而逃,而自己持刀在后屠戮,为自己辉煌的功绩柱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令即达,在军帐外围的蒙古轻骑也迅速向后寨门围去,在后寨门列作扇形围杀状,只待程信带人突围而出,再给他一个绝望的惊喜。
雨势随着乌云散去越来越小,天色见晴,似乎是战争将要结束的预兆。
“嗖!”
值此刻,一发冷矢从后方射向寨外包围圈的蒙古轻骑,正中一光头大汉的背心中,大汉缓缓低头看向那穿膛而过的箭头,随即栽倒在泥地中绝息而亡。
“嗖嗖嗖!”
还未等其他蒙古轻骑反应密集的箭矢已经覆盖了他们身后的天空,随着一声声穿肉闷响,栽倒在地的弯刀轻骑不计其数。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地平外响起,率先露头的是一杆杆标识鲜明的旗帜,蒙古人与宋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然是认得这些汉化符号,宋人的援兵到了!
“喝!喝!喝!”
密集的行军靴踏在泥地之中,高亢的助威之声冲上云霄,这些蒙古轻骑平素看不起的步甲,连接成了一道铁器人肉城墙,人头攒动,气势威武。
“敌袭!先行撤退。”
蒙古将领知这若大的步兵列中藏了不少宋人弓兵,而他们又是短刀轻骑,不宜与之对冲,故而果断下令让轻骑先撤回前寨与骑射会合。
但当蒙古轻骑左侧撤离时,左侧也传来了如云的踏步声,以及漫天的箭矢,调转右侧亦如是。
“这到底来了多少宋甲!”蒙古将领一时慌了神儿,左右计划不通,陷入了反围之境,随即蒙将双目一狠,抽出腰间佩刀:“勇士们,调转马头随本将向前冲杀。”
片刻间,千马奔腾之景再起,蒙古兵高举弯刀冲向对列宋军步兵,气势十足。
但情况正如蒙古将领所料,宋甲止步,举盾成墙,其身后的弓手一一显现,箭搭弓,拉满月。
“放!”
宋将冷静的盯着迎面而来的蒙古骑兵,大手一挥,无数箭矢成弧状飞天,如割麦一般将蒙古轻骑一一射倒,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后寨言罢,再说前寨。
前寨情况尤胜之,寨门前已经形成了围堵之势,察合台也被迫撤离寨楼,与骑射会合,而营中宋甲见有援兵,信心高涨百倍,反向冲杀辕门处的蒙古兵,即将夺回左侧栅栏。
察合台眼见功败垂成,恼羞成怒质问身旁将领:“来者到底是何人?宋军的哪部兵马?先前为何没有探报?”
“将军方才雨势滂沱,轻骑大多去了后寨堵围,故而未能察觉。此外有人在寨入看到了孟字旗。”
“孟珙的忠顺军?他们不是在京湖吗?怎会跑到陇右来!到底有多少人?”察合台眼见四面楚歌,神色越发急躁,他此次出击程信只带了不到八千骑甲。
“观其势,少说也有五六万卒,将军,突围吧!”骑兵被围无处施展,而骑射又被困在营中,战局大势已去,蒙古将领谏言察合台撤退。
察合台迅速冷静了下来,思虑了半刻道:“集结兵马向前营突围。”
“将军,那后寨的骑甲?”
“本将说了前营突围!”
而后,察合台翻身上马,一众骑甲随行,冲向营前围阵,冒着箭雨径直杀入宋甲步兵群。
不得不说察合台的亲卫重骑战力非凡,硬生生的护着察合台在宋甲方阵中厮开了一道口子。
刘整亲自带兵去阻拦,但还是不敌这些重骑的横冲直撞,放跑了察合台这条大鱼。
战事一直延续到傍晚时分才结束,全绩部近十万人围堵,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留住了六千蒙古骑,可算是入北地以来的第一场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