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境!?”
江大力心中一凝之时,瞬间就看清楚对面凌空而坐着之人。
只见其长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头顶上更是飘着一道长长的血条,浑身散发出一种似有若无,随时随刻宛如与周遭融为一体般的气息。
这股特殊的气息,江大力曾经多次在东方不败身上体会到。
但今天所遭遇之人,却是第二个。
这分明就是对方已跻身天人境的征兆。
活了近乎百岁的无崖子,被丁春秋暗算后残疾至今,居然已是天人境的修为,这大大出乎了江大力的意料之外。
不过经过最初的一惊,他很快也就镇定下来,看清楚对方也并非凌空而坐,而是身上有一条黑色绳子缚着。
那绳子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其身子悬空吊起。
只因其身后板壁颜色漆黑,绳子也是黑色,这二黑相叠,绳子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如凌空而坐。
“呵呵呵,今日天下高手,来了不少,以江寨主你为其中之最,老夫现在一观,寨主你之气血浑厚,内力之精湛,确实是世所罕见,老夫都要为之汗颜呐!”
江大力在打量无崖子时,无崖子何尝不是在打量江大力,越是观察这青年,便越是感到心惊。
只觉这青年浑身充满了难以言传的力量感,胸口显露的肌肉坚硬刚猛,油光发亮,整个人像以钢筋架成,深藏着惊人的力量,让人不敢忽视。
无崖子早年也曾是江湖中的年轻俊彦,可以说傲视同龄之人,但看到了江大力,他却竟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江大力双手环胸盯着无崖子,平淡笑道,“我也没想到,无崖子老前辈你过了这么多年了,非但一身实力没落下,竟然还突破到了天人境,真是老树逢春,又开一花。
只可惜,你已是残疾多年,肌体破损萎缩,否则若是残疾那头几年有此实力,再得到调养,未必不能恢复过来。”
无崖子闻言洒然一笑,“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
到了老夫这个年龄,只想将一身所学尽授下去,避免先师心血无后,这才摆下珍珑棋局广邀天下群豪。
可惜可惜......可惜今日纵观群豪,也唯有江寨主你合老夫之眼。
可惜以你现在的实力修为,比之老夫也就只差一些境界,却是不合适,不合适啊......”
江大力一听无崖子这话语,当然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无崖子这传功,是要以北冥神功化去了继承者体内原有的真气,才能传功。
江大力一身真气之雄厚,比之无崖子也不遑多让,故而无崖子当然也就清楚,江大力是不可能接受传功的。
“可惜天龙寺的枯荣大师以及近来江湖中颇有盛名的乔峰,这次也都是没有来。”
无崖子继续喟叹道。
江大力闻言哈哈一笑,神色讥诮道,“莫非无崖子老前辈还认为,这二者就算是来了,会甘愿散去自身功力,继承你逍遥派的衣钵不成?
那枯荣大师本寨主是不曾会过。
但那枯荣修炼《枯荣禅功》,此功法乃是以涅槃相求我相,以达致最后的‘无常、无乐、无我、无净’之境界,要在大寂灭中证得大极乐,融生死对立,两仪相容相克于一身。
这种修炼心灵,涉及神意的佛门武功,被那枯荣修炼这么多年,便是已触摸到天人境我都不敢意外,又岂会继承你之衣钵?”
“嗯?没想到江寨主你对佛门武学也是精研至此。”
无崖子神色讶然,被江大力这么讥讽,他却也不恼。
因为他内心也知道,期望枯荣大师前来继承他逍遥派的衣钵,不过是奢望。
“至于乔峰,此人就是我的铁兄弟,他的武学天资更是不必多说,修炼的内功自成体系,一身内力竟不比我差,也是不会在意你这逍遥派的衣钵传承的。”
江大力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指向中原瞄人缝道,“好了,本寨主既然已经亲自前来,也就不废话了。
现在旁人求不得也就罢了。
我这好苗子送到老前辈你面前,老前辈你莫非是不肯多看一眼?莫非珍珑棋局就是个笑话?”
“这......且容老夫再考虑片刻。江寨主你莫不是忘了,你这手下异人之所以能破珍珑棋局,也是那少林小和尚最先破了局面,所以老夫还是要见一见那少林小和尚的。”
无崖子沉吟道。
一旁的中原瞄人缝闻言傻眼,内心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一头撞向无崖子来一记“顶你个肺!”
心里是破口大骂,“你这个糟老头子最坏的!竟然如此不讲武德,小爷我都破了珍珑棋局了,你竟然还嘴巴一歪不承认,我干李娘!若不是有寨主撑腰,小爷这当山匪的说不定还被黑吃黑了?”
中原瞄人缝不由看向江大力。
却见江大力仍旧平静,仿佛早有预料般,冷笑道,“本寨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相反,经常以理服人。
既然无崖子老前辈你这么说,本寨主就给你一个机会死心,就怕你见了那和尚,更为失望。届时非挑选我的人不可了。”
“能走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一棋的少林子弟,纵然非是江湖成名之辈,也当不会让老夫太失望才对。
若是真有那般不堪,老夫当然也是会择优而选的。”
无崖子摇头回驳道,内心此刻充满无奈。
让他把一身功力传给一个异人山匪,再让这山匪去接管逍遥派,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先师逍遥子还在,不得气死过去?
况且他也非没有江湖经验之人,自是看得出江大力的打算,若是真将逍遥派转于这异人山匪之手,恐怕也就是落入了江大力这黑风寨主的手中。
届时逍遥派未来的命运如何,谁又能说得准?
逍遥子所创下的基业,无崖子是说什么也不肯毁在他手里的。
但他早先就已窃听到外面的动静,深知江大力此人的霸道厉害。
如今中原瞄人缝破了珍珑棋局,他若是不给一些好处,恐怕江大力当场就是要翻脸的。
无崖子深知自己现在残废之躯,纵然依仗天人境的境界压制对方,也未必就能取胜。
届时冲突之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是逍遥派的传承也就此断绝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这黑风寨主江大力......
无崖子心里打定主意时,已暗感焦急。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响,另一个木屋的墙壁被撞开,砸进来了一个愣头愣脑的臭和尚,“哎哟”一声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外面同时传来苏星河的声音,“师父,这小和尚不大听话,我把他就抓了扔进来了。”
“好,好好!”
无崖子顿时松口气,欣喜一甩袖子。
唰地一下,衣袖扬起,搭在地上的虚竹右肩之上。
虚竹只觉身子突然腾云驾雾般飘飞起来,只觉这衣袖有如手臂,挽住了他身子拉扯。
不由“啊”地惊叫,一下子站了起来。
无崖子在江大力讥诮的目光中欣喜看去,瞬间神色呆滞住了,脑子仿佛被刹那间砍了十七八刀的,脑瓜子都嗡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鬼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
虚竹此时也是瞪大眼睛呆呆仰头看着无崖子,他的相貌本来就颇为丑陋,虽然眼睛很大,但鼻孔上翻,双耳招风,嘴唇甚厚,皮肤黝黑,加上此刻撞破壁板时脸上又擦伤清淤,显得更加难看。
无崖子这个连李青萝她娘李秋水都不知盘过多少次的渣男,曾经还对段誉的神仙姐姐李沧海有过一段时间的迷恋。
可谓是彻头彻尾的顶级外貌协会成员,再加上逍遥派本就只收俊美弟子,便是丁春秋摆出去都是仙风道骨活神仙的仪表,无崖子可谓是见惯了俊男美女,何曾见过虚竹这么丑的人?
一瞬间无崖子险些落泪,只觉辛辛苦苦摆下珍珑棋局,倒头来就捞了这么个歪瓜裂枣的货色,心血付诸东流,极为心酸。
他总算也清楚了江大力先前话语的意思,这岂止是失望啊,完全是极端失望。
相较之下,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的中原瞄人缝,简直就是绝佳人选。
但让他就这么甘愿的选择一个山匪传承衣钵,那也是万万难做到的。
“怎么样?无崖子老前辈,现在是否觉得我送给你的这个好苗子,的确是人中之龙,可继承你之衣钵?”
江大力嘴角挂着淡淡笑容,双眼闪着慑人心魄的寒光,紧紧逼视着无崖子,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已然甚为明显。
你无崖子现在的神色已经表明,是极端失望,但凡敢说出任何一个“不”字,本寨主就绝对也不会客气!
无崖子长吸口气,神色恢复平静看向江大力道,“这小和尚丑虽是丑了点儿,但一个人的成就,是决不能以他外表的一切来衡量的。
既然他是和你手下这位异人一同破了珍珑棋局,老夫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我之衣钵,可同时传给这二人,如何?”
虚竹闻言大惊,他再傻现在也清楚了是要发生什么,连忙摆手,“不,不,我是少林弟子,我不能......”
砰!——
他话语都还未说完,就被无崖子的衣袖直接震晕了过去。
“这个老邦子,也太会护人了,老子瞄人缝难道就这么差?这么不被你看重?”
中原瞄人缝眼神闪过怒意。
“同时传?”
江大力眼神微冷盯着无崖子,双手手掌微微捏紧,发出骨节嘎嘣的声音,“那逍遥派又该所属谁来掌管?”
无崖子淡漠道,“此乃我派之事,与江寨主你无关,即便是这异人最终接管了我派,也将与你黑风寨划清界限。”
江大力双眼爆射神芒,笑道,“好一个划清界限,看来老前辈你是非要逼本寨主以理服人了。”
无崖子语气平静,“老夫多年未曾与人动手,今日也的确想要领教一番江寨主你这等江湖俊彦的高招。
不如你我就以三十招为限,切磋一番点到即止。
若是老夫能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则寨主你不可插手我逍遥派之事。
若是寨主你胜了,则一切依你,如何?”
江大力双掌一错,内劲到处,周身骨骼噼里啪啦连串爆响,狂暴冷酷的气势布满屋内,狞笑道,“很好,我正好也想讨教一下你天人境的实力,究竟如何?瞄人缝,出去!”
“哦,哦,好嘞寨主!”
中原瞄人缝顿时清楚江大力的意思,连忙应诺,机灵跑了出去。
这两位大高手交手,他这等脆皮玩家在里面呆着,那就纯粹是把头塞进抽水马桶里找死了。
无崖子袖袍一甩,直接将虚竹也甩了出去。
下一刻!
他袖袍一展,突然就宛如铁鞭一般电光火石似的撕裂空气,抽击向江大力,顿时当空满是锋利如刀割般的可怕气劲,宛如刀刃风暴,能切割碎裂一切。
“哼!”
江大力一步踏出。
砰!!——
整个房屋地面仿佛在其脚下颤抖塌陷。
风水学说中,他这一脚就叫做定海神针,一脚踏出,周遭整个房屋内的风水气运,皆被其踩踏在脚下,所有大势尽皆集于一身。
所以在这一瞬间,江大力的身躯仿佛变得无限大,化身成了巨人般顶天立地,撑住房屋。
这赫然是他自凌波微步中的风水站位结合六路腿法所创出的一种步法。
唰——!
江大力右掌倏出,直如泰山压顶般落下,风声骤起,气流鼓动中,室内的沙石灰尘俱都舞动,仿佛鼓满的风帆!
这一掌之迅猛,劲力之雄浑,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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