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江宥刚上车,就接到家里打开的电话。
他只装作没听见,把手机丢到副驾驶上,开着车离开医院。
过了会,电话又打过来了。
眉头一拧,他接通蓝牙。
电话里传来江宸低沉的声音,“阿宥,你在哪?”
“外面。”江宥目视前方,答得言简意赅。
“下午回来一趟。”
“干什么?”
“晚上回老宅吃饭,爸妈叫你也一起去。”
“我晚上有事。”
没想到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江宸一呛,半晌才不悦开口,“你跟江宴不是关系很好吗?他是世界文化股东的事,你知不知情?”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宸越发恨铁不成钢,“江宥,你跟江宴不一样,你是正儿八经的江家子孙,以后江家的资产,不会少你的,你能不能对家里的事稍微上一点心?”
“我不上心,对哥来说不是好事吗?”
他说得毫无波澜,好像在陈述一件跟他不相干的事一般。
江宸被他一刺,气得扔下一句,“你有本事永远都不要回家”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江宥嘴角掠过一抹嘲讽的弧度,一踩油门,飞速驶上了高速。
**
不到半天,江宴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江家,瞬间引发了好几场地震。
得到消息的江则柏气得立马就要打电话回老宅,最后还是被梁媛劝住了。
“你再等等,我觉得这件事,老爷子或许并不知情。”梁媛沉吟着开口。
江则柏铁青着脸色看向她,“如果不是老爷子,五年前江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里来的钱投资公司?”
梁媛沉吟着开口,“不是还有另一个股东吗?也许……是他?”
江宣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插嘴道,“可能性不大。”
梁媛转头看向他,露出一抹笑意,“阿宣回来了。”
江则柏打量了他一眼,心急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前让人查过世纪文化的程隐,他家境普通,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但家里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他上大学前就去世了。这样的出身,比江宴还不如,哪里来的钱?”
江则柏皱眉。
不是程隐,不是江家,难不成,他那个儿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想到这,心中不自觉意动几分。
难怪老爷子那时一力保他,如果投资和运营公司的钱真的是他自己赚出来的,那……他之前是不是不应该对他做得那么绝?
梁媛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想了想,“我们先别自己乱了阵脚。江宴这件事爆出来,大房二房肯定比我们更着急。”说着,她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毕竟,江宴名义上,可算是我们三房的人。”
知道梁媛一直视江宴为眼中钉肉中刺,江则柏讪讪一笑,不敢接话。
梁媛和江宣又商量了几句。
江宣思考了一会,看一眼江则柏,“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梁媛皱眉看向她。
“可以让爸去问问奶奶。爷爷就算不跟我们说实话,奶奶跟他生活在一起,总会察觉到什么。”
梁媛眉头一舒,“这个主意不错!”
说着,看回江则柏,“则柏,你晚上就给妈打个电话问问。”
晚上,接到江则柏电话的庄凤澜并没有显得很惊讶,说这件事老爷子也是才知道,已经气了一天,让他千万不要去触老爷子的霉头,只需要耐心等着便是。
这与梁媛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在蠢蠢欲动的等待中,事情果然很快有了新进展。
果然不出梁媛所料,江家大房和二房都是沉不住气的,得到消息,纷纷打电话回老宅,想从老爷子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大房甚至还亲自回了一趟老宅,左磨右泡,就是想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把私房钱给了江宴。
江老爷子不胜其扰。
最后,他让管家给各房打电话,通知他们这周五回老宅吃饭。
这个时候回去吃饭,十有八九是要说江宴这事了。
挂断电话前,江则柏多问了一嘴,“陈伯,爸叫江宴回去了吗?”
那头的管家沉默了两秒,滴水不漏地回答,“三爷周五回来就知道了。”
知道管家只听老爷子的话,江则柏在心里咒骂一句,面上还是客客气气道了谢。
挂断电话,管家犹豫片刻,拿起话筒,拨出了江宴的号码。
老爷子倒是让他通知了江宴。
不过,这位四少爷既然敢公开自己世纪文化股东的身份,摆明了就是在跟江家叫板,这次家宴……他估计是不会出席了。
只是,一秒钟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他露出一秒苦笑。
四少做事,还真是强势啊,居然连老宅的电话都拉黑了。
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倒是跟老爷子如出一辙。
可惜了……
他摇摇头,叹口气,上楼跟江老爷子汇报情况去了。
虽然江宴拉黑了江家的电话,但他还是从陈江那里得知了老爷子把各房召回去的消息。
盯着电脑上的股票k线图看了一会,他唇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江氏集团虽然因为要拆分退市了,但二房所掌管的中盈集团因为是金融投资公司,从一开始就是单独上市的,最近,受到江家这场风波的波及,股票持续走跌。
正是他操作的好时机。
扬了扬眉,手指在键盘上动作起来。
**
周五晚上。
江家人在分房之后,终于第一次又坐到了一起。
不过,比起分家前好歹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现在大家连面子功夫都懒得装了。
老爷子没下来,各房都在自说自话,仿佛有三堵无形的墙竖在那里。
从楼上下来的老爷子看到这一幕,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一旁的庄凤澜一见,忙温柔地替他轻抚后背,又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开口道,“老太爷来了。”
众人一听,都停止了交谈,看向走入餐厅的老爷子。
江则松坐在离老爷子最近的位置,他清楚地看到,坐下的时候,老爷子脚底打了个踉跄。
目光在他明显苍老不少的脸上划过,心里不由浮上唏嘘。
老爷子在江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从小他就很怕这个父亲,哪怕后来成了年,接手了公司,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儿子,他对老爷子那种天然的畏惧,也从来没有削减过。
可现在他却蓦然发现。
原来在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父亲,也有老去的这一天。
只是,这种唏嘘感过后,随之而来,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隐秘的欢喜。
以后,大家提到京城江家,第一个想到的,也该是他了!
老爷子似乎疲惫至极,又失望至极,开席后,连客套话都没说几句,只直接告诉大家,江宴投资和运营世纪文化的资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知道他的资金流是从何而来。
江毓桦眸光闪了闪,看向江则柏,“爸不知道,则柏呢?则柏你也不知道吗?你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呀。”
江则柏冷着脸,“我不清楚。”
江毓桦轻嗤一声,玩笑般拉长了语调,“看来三弟这个父亲当得不太称职啊,居然养出了一个跟自己打擂台的儿子。”
江则柏被她这么一呛,连都僵了。
梁媛却不是好惹的。
他们之前本就因为梁新月和江宁的事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自然不肯服输,也跟着冷笑一声,“认江宴回江家可是爸的主意,二姐这么说,是觉得爸当初的决定错了?二姐也不必说这些风凉话,你们家阿宁还在华悦,华悦不好,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江宁拿筷子的手僵了僵,埋怨地看一眼她妈。
她嘴上这么不饶人有什么用?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不应该是江宴吗?怎么又开始在这里内讧起来?
在妯娌那没讨到好处,还被女儿埋怨,江毓桦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把筷子往碗上一拍,刚要拔高声调,一旁她老公却死命按住了她的手。
江毓桦的老公易平是上门女婿,在江家地位不高,平日在江毓桦面前也多是体贴小意,见他都敢忤逆自己,江毓桦手一掀,刚要发作,主座那头却传来一声重重的拍打声。
她转头一看,见老爷子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扫一眼他们厉声开口,“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住你们了。你们要知道的事我也都说了,这顿饭,我是吃不下去了。”
说着,佝偻着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