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就知道白卿言手中攥着他曾写给二皇子的信,可远没有白卿言将心中所书一字不差背出来,来得让李茂心中震惊。
其他的书信都不要紧,可那些反复劝说二皇子逼宫劝皇帝退位之语,万一要是送到皇帝那里去。他的确是无法解释自辩。
白卿言站起身,拢了拢狐裘大氅,将她严严实实裹在其中,只露出极清极艳的五官,明明瞧着是个柔弱美人儿,可那眸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杀伐决断:“日落之前,那白头老翁不到,书信必出现在于太子案头。我二妹和七妹此时已经在太子府,端看左相要如何做了。”
说完,白卿言转身便朝外走去。
李茂凝视白卿言的背影,恨不能将白卿言碎尸万段,可却也不能不低头,高声道:“来人!”
立在门口抱着李茂披风的管家立刻进门:“相爷!”
“备车,去大理寺狱!”李茂高声道。
大理寺狱。
李明瑞迟迟未等到回来复命的老翁,却等来了自己的父亲。
搁着牢门,李明瑞朝李茂行礼:“父亲”
“是你让老翁去杀白卿言身边那个女护卫的?”李茂负手而立,身后的拳头紧紧攥住,冷声问道。
老翁迟迟不见回来,父亲又来质问,想来老翁是失手了:“白卿言身边那个女护卫,武艺竟如此高超?”
“你是疯了?!此次你陷害镇国公主已然将她激怒!你还敢杀她身边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把柄还在镇国公主手上握着你动她的人!为父是怎么叮嘱你的?!”李茂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训斥儿子,“难道为父没有和你说过不要招惹镇国公主!”
李明瑞脸色难堪垂眸:“镇国公主去威胁父亲了?”
李茂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低声说:“镇国公主现在要老翁,日落之前交不出老翁,就要交我全族上下的脑袋了!那信现在就在太子府!交与不交全在镇国公主一念之间!”
李明瑞震惊抬头,望着李茂:“父亲,难不成你想交出老翁?!老翁是听我命令行事!且老翁救我与母亲性命,多年来又对我照顾有加!”
“不交老翁,难不成要交我李氏满门的脑袋!”
陪李茂一同来狱中的管家轻轻咳了一声,李茂这才意识到这是大理寺狱中,说话声音不宜过大。
“老翁在哪儿?”李茂绷着脸问。
“父亲!”李明瑞不愿意交出老翁,别说曾萍水相逢老翁却舍命救他,就是这么多年李明若同忘记前尘往事的老翁相处也有了感情,老翁话不多,但却总会在李明瑞情绪低落时陪伴李明瑞,这些李明瑞从不曾忘记。
“老翁在哪儿?!”李茂声音拔高,眸子里全都是杀气。
李明瑞脸色难看,他撩开长衫下摆对李茂跪下叩首:“父亲,求父亲看在老翁曾经舍命救了我和母亲,这么多年又对我多加照顾的份儿上,饶老翁一命!若父亲不好同镇国公主求情,还请父亲设法让我见上镇国公主一面!”
“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保旁人?!”李茂怒其不争,双手抓住牢门,“明瑞啊明瑞!你可是为父的长子,为父对你寄予厚望!我们李家的前程将来还是要靠你!为父知道你重情,可你要懂得做大事的人,要懂得取舍!”
跪在地上的李明瑞手缓缓收紧。
“告诉为父,老翁在哪儿?”李茂蹲了下来,凝视儿子,“你说了立马就能出来!”
李明瑞其实也不知道老翁在哪儿,可他怕若说不知道,父亲怕是要去九川胡同的杜宅搜,万一老翁受伤此时在杜宅,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李明瑞咬了咬牙,对李茂叩首:“父亲老翁当初是我带回李家的,既然要送老翁去镇国公主那里,也应当我送老翁去!”
看着儿子,李茂知道李明瑞有心护着老翁,叹气:“李家全族和一个姓名都不知道的老翁,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吧!若是在你心里李家全族还不如一个老翁,为父也认了!”
说完,李茂起身吩咐管家:“你去同狱卒说一声,吕晋应该已经接到了上命可以放明瑞了。”
“是!”管家忙去同狱卒打招呼。
李茂也深深看了眼儿子转身离开。
从牢中出来,一向矫情喜欢整洁的李明瑞顾不上换衣裳,一跃骑上管家准备的骏马,扯住缰绳正准备离开,管家追上前,一把扯住李明瑞的缰绳道:“公子,相爷对您觊觎厚望!公子可千万别让相爷失望啊!”
李明瑞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扯过缰绳,快马离开,朝着镇国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李府回来后,沈青竹便一直坐立不安,等待着李府将师父沈柏仲送回来,听到门房来报说李明瑞登门求见,沈青竹便沉不住气了。
已经离世了这么多年的师父突然出现在大都城,却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这让沈青竹如何能不挂?
当初师娘就是以为师父已死,没过一年便思念成疾,病重而终。
白卿言抬手示意手臂缠绕着细棉布的沈青竹坐下,问来禀报的门房婆子:“李明瑞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人?”
那婆子忙道:“回大姑娘,是一个人。”
“大姑娘!”沈青竹转头白卿言,“这李明瑞是不是想来谈什么条件?”
白卿言担在沉香木小几上的手轻轻叩了叩,目光澄澈道:“李明瑞或许和李茂不一样,他大约是不想交出你师傅,先去看看。”
若是李明瑞没有像当初他父亲李茂那般,推出旁人来了结事情,白卿言倒是会高看李明瑞一眼。
白卿言扶着小几起身,披上了风毛大氅准备去前院,见沈青竹要跟,白卿言转头同她道:“一会儿你在门外别进去,关心则乱,李明瑞是一个善察之人,怕是会看出什么,反而对你师傅不利。”
沈青竹攥了攥拳,点头:“好,我听大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