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与琥珀面面相觑。
一旁的卡迈尔则发出一声轻叹,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她们的示警终于是传达到了但我不知道作为凡人,面对起航者留下的哨兵时到底怎样才能算是做好了准备”
高文没有作出回应,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皮,头脑中收拢、归纳着目前得到的一切线索,从中描摹着所有事件的发生顺序以及它们背后展露出的信息,推测着哨兵可能的目的以及“它”实现这些目的的手段,思考着哨兵的弱点以及凡人手中能用的底牌,而在他沉思的过程中,琥珀的小声嘀咕也从旁边传了过来:“所以就跟我们猜测的一样,在现实世界里活动的那对精灵双子果然是被替换了啊只不过替换她们的不是某个不可名状的神,而是一个用来监控众神的古代心智?”
她实在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从这座“母港”中脱离的哨兵,于是只能将其称为“古代心智”。
而琥珀的小声嘀咕传到高文耳中,却瞬间在后者心中激起了一道闪光,高文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有点可疑的问题:“对啊,在外面活动的是精灵双子可按照菲尔娜和蕾尔娜留在这里的信息,当初哨兵只是复制了她们其中之一,并以其为载体离开了这里进入现世界的哨兵已经成功脱困了,为什么还要再制造一个额外的个体出来?就为了还原精灵双子这个设定?”
“这不合逻辑,”卡迈尔立刻沉声说道,“它在进入现世界的时候被人目击到孤身一人,我的同僚们当时已经做出了双子之一已经死于事故的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哨兵已经没有必要再做额外之举,它可以顺着这个判断以蕾尔娜和菲尔娜之一的身份潜伏下来额外制造一个个体在当时看来只能增加忤逆者们对它的关注,增加暴露的可能虽然它最终还是没有暴露并成功潜伏了下来。”
“所以它一定有别的理由,让它不得不额外制造了一个躯体,哪怕为此要冒着承受额外关注的风险”高文眉头皱起,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复制精灵双子的时候不小心残留了什么执念?这个不太可能或者是因为它需要人手?亦或者”
他停了下来,神情变得严肃,嗓音低沉地说道:“亦或者是单独一个躯体无法承受它的心智,而它直到进入现世才察觉这一点,所以不得不紧急为自己制造了额外的容器”
“这或许会是它的一个弱点,”卡迈尔立刻说道,“但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个弱点?让它的心智过载么?”
琥珀眨巴着眼睛,看看高文又看看卡迈尔,这时候突然说道:“其实现在哨兵用的就是两个凡人的身体对吧?不管它留在这里的这个母港和那艘飞船有多厉害,它现在使用的容器本身也就是两个精灵的身体,直接解决掉那两个精灵是不是就完事儿了?”
高文立刻侧过头看了琥珀一眼,两秒钟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我担心的是摧毁了那两个容器,真的能消灭哨兵么?”
“我们可能会释放它,让事情变得彻底失去控制,”卡迈尔在一旁说道,“既然它能够将自己的心智注入到一副躯壳中,就说明这个心智是可以进行转移,甚至可以在一定时间内独立生存的,蕾尔娜和菲尔娜留下的信息中没有提及哨兵转移和注入心智的具体方式,我们就必须默认它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不借助任何外力来进行这个过程”
“当然,即便这样我们也要把摧毁哨兵的两个容器列入方案中,而且恐怕是目前我们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方案,”高文表情严肃地说道,“或许摧毁那两个容器只能短暂地将哨兵放逐出我们的世界,但这起码也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况且,即便是这个方案要实现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哨兵知道自己现在的容器有多脆弱,所以一定会谨慎地保护自己,哪怕暂居在凡人之躯里,它也有远超我们理解的知识和经验以及一个无人知晓的大计划,”卡迈尔点头说道,“废土中的邪教徒以及废土本身的危险环境恐怕都只是它的第一道屏障。”
随后房间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琥珀也难得地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过了好半天,她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木墙上留下的那些文字,忍不住问道:“你们说当初哨兵把菲尔娜和蕾尔娜姐妹捕获并复制之后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杀掉她们?它把她们放在这里自生自灭而不动手是因为过于急着离开这里?还是因为压根不觉得两个脆弱的凡人留在这儿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危害?”
“菲尔娜姐妹自己显然也没能想通这个问题,”高文看着木墙上的留言,慢慢说道,“但我觉得原因肯定不会是哨兵的粗心大意它观察这个世界已经长达一百八十万年,而且是直接观察凡人的思潮领域,它最清楚凡人无限的可能性,也最容不得变数但就像菲尔娜姐妹所留下的话中所讲,现在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什么意义。”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刻满字的木墙,慢慢踱步来到了房间中央的那根立柱前,注视着柱子上缠绕的藤蔓以及那两朵粉白色的小花,琥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是菲尔娜和蕾尔娜姐妹变成的么?精灵死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精灵也是凡人,死后理应归于尘土,至少正常情况下是这样,”卡迈尔也从后边飘了过来,他注视着那并蒂而生的小花,语气显得有些古怪,“但是”
“但是这里是轮回巨树,”高文开口说道,他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着关于精灵的诸多神话传说,翻找着与眼前情况对应的神学解释,“我曾听贝尔塞提娅所讲,在精灵古老传承的德鲁伊教义中,巨鹿阿莫恩的神力庇护着所有远行精灵的灵魂,当他们在遥远的异国他乡长眠,阿莫恩便会将远行者的灵魂接引归乡化作轮回巨树荫蔽下的幼苗,获得永恒而安宁的梦境。”
“但这是三千年前的故事了德鲁伊教会已经解体了三千余年,关于轮回巨树和自然之神的一切都已经化为虚无缥缈的传说,这一点我们比谁都清楚。”卡迈尔在旁边慢慢说道。
“是啊,理应如此”高文看向窗外,在简陋木条构成的窗格之间,他能看到外面不远处那些壮观而凄凉的植物残骸,看到轮回巨树干枯崩塌的冠冕,以及在那些干枯枝干间顽强生长的灌木和花草,他看着这一切,就如注视着一个终结了三千年的神话,“但这里仍旧是轮回巨树。”
“或许是这株树死亡之后残留的力量造成了这种变化,”卡迈尔点头说道,“不过比起精灵双子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她们所揭露的另一个事实或许更让人不安。”
“另一个事实?”琥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指的是什么?”
高文却已经在卡迈尔话音落下的时候反应过来,他曲起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原本模糊不清的时间线正一点点在他脑海中呈现出清晰的节点:“琥珀,你还记不记得,根据我们的判断,逆潮之塔中的东西应该是在六百年前左右通过深蓝裂隙脱离了封锁或许比那晚一点,但绝不会早于那个时间点。”
“啊,我当然记得,”琥珀顿时点头,“因为莫迪尔就是差不多六百年前第一次进入那座塔的嘛,而他进去的时候那座塔里的污染源还在。”
“是的,直到六百年前,逆潮的本体还被困在塔中,”高文点点头,他注视着精灵双子所化的那条花藤,嗓音低缓,“但菲尔娜姐妹被困此处是在一千年前,而那时候这里就已经被污染了。”
琥珀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最令人不安的一点,眼睛慢慢瞪了起来:“妈耶”
“所以逆潮污染泄露的时间节点还得往前推,早在它的本体脱困之前,它的污染就已经在起航者的遗产之间蔓延了,而且不但这个时间点要往前推它的污染方式也有了新的可能,”卡迈尔说道,“在本体被困在塔中的情况下,它仍然能将自己的力量泄露到这里,甚至污染了整个母港,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完全绕过了起航者留下的警戒和防护体系,也瞒过了监控高塔的巨龙和龙神恩雅”
听着卡迈尔所讲述的这些令人不安的事实,琥珀下意识地抱着胳膊:“这越听越吓人”
“确实令人不安,但我们也可以从中总结出一个明显的规律,或者说限制,”卡迈尔点头说道,“逆潮的污染蔓延情况虽然令人心惊,却只是在起航者的遗产之间传染起码时至今日,我们都没有明显的证据可以表明逆潮的力量已经在凡人世界发生扩散。我猜测这可能跟逆潮的诞生基础有关,它起源于上古逆潮帝国对起航者遗产的崇拜,从某种意义上,逆潮其实就是一种变异之后的起航者遗物,所以它能够在与其同源的遗物之间轻松传播,但如果它想要污染别的什么,比如像莫迪尔那样的凡人,反而会困难重重,不但需要本体的力量,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像恩雅那样的异神出手驱散至少能驱散一部分。”
“最强大的起航者遗物反而最容易被攻破么?这听上去简直像是专门针对起航者遗物的特效病似的”琥珀忍不住嘀咕起来,然后嘀咕到一半就突然发现高文的脸色貌似有点怪异,顿时颇为关心地问道,“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严肃成这样?”
“我想到一些值得严肃的事情,”高文嘴角忍不住抖了一下,颇为敷衍地随口说道,“只是感觉逆潮的污染比预料的棘手”
“是因为这样么?”琥珀的眼神有些狐疑,但很快便忽略了这点疑惑,“确实,我现在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对付这东西事实上咱们现在甚至都找不到逆潮的本体到底在哪,虽然有了夜女士神国这么个线索,但那座神国到底在哪”
琥珀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而就在她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小屋外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有两道身影出现在高文等人的视线中。
那是刚才陷入精神混乱状态的莫迪尔,以及正搀扶着莫迪尔走进来的维多利亚女公爵。
“莫迪尔,”高文想到了精灵双子留下的那些信息,这让他下意识观察着老法师的精神状态,“你缓过来了?现在感觉”
“陛下,”莫迪尔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有些虚弱,但他的眼睛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冷静,他抬起头环视着这间并不宽敞的朴素木屋,目光在那些日用器物上时而停留,片刻之后才继续轻声说道,“我记起了一些事情我叫莫迪尔维尔德,我曾经来过这里。”
高文瞬间有些惊讶:“你记起了自己的名字?!那你”
“我也只记起这些东西,陛下,”莫迪尔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他慢慢向屋里走来,嗓音低沉迟疑,“我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记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误入此处,我记得这里曾生活着一对精灵姐妹,她们帮助了我,并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警告关于这里失控的古代心智,一个叫做哨兵的古代心智,它带着危险的疯狂执念跑到了凡人的世界我只记得这些,只记得这些”
他脚步有些迟疑地走了进来,而高文立刻注意到了这位老法师身上的异常之处
随着莫迪尔的脚步,他身旁一直在不断地升腾起如同烟雾般的灰白色沙尘,这些沙尘却不会落在地上,反而像是失去重力般向上升起,并迅速在半空中消散!
对暗影沙尘极为敏感的琥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哇老爷子,你这是在冒烟啊!”
“陛下,”维多利亚突然开口了,高文从未在这位女公爵脸上看到如此紧张急迫的神色,“我的先祖他状态不太好!请问琥珀小姐是否有”
不等这位女公爵话音落下,琥珀就已经迈步走向了那位正在“消散”的大冒险家,随后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在了老法师的胳膊上。
那些正在不断从莫迪尔身上逸散的沙尘瞬间得到了控制,一点点稳定并回到了老法师的体内。
,算是我这两年很少推荐的题材,对这方面小说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