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薰登上东城墙上之时,赵虎陈燮和王辉三大千总都已经在东城墙上检查战况了,见萧如薰已到,忙上前见过。
萧如薰摆摆手:“叛军何时来夜袭?是谁主战打退叛军?”
赵虎上前一步:“将军,是末将,亥时三刻,末将率卫队巡视城墙经过东城墙,即将离开东城前往南城巡查之时,叛军突然夜袭,以弓弩定点击杀我军十五名士卒,而后以飞爪攀城,我军按照将军吩咐,待敌军登城之后突然亮起火把放哨箭以破其胆,而后火速击杀登城叛军,之后以弓弩往城下激射,只可惜光线太暗,弓弩手无法瞄准射击,不知让多少叛军逃了回去,而其余三面城墙并未被突袭,只是随同一起放响箭点火把震慑敌军。”
萧如薰走上前查看被赵虎击杀的几十名叛军士卒,而后点了点头:“赵副将统兵有方,东城士卒英勇杀敌,记功!”
赵虎并众士卒一并谢恩。
萧如薰又看向阵亡的十五名士卒,叹了口气:“这十五位阵亡将士具为战死,多发抚恤,厚葬!”
众将领命。
“我军前日方才击败叛军,而叛军余孽逃回也需时日,尽起大军来攻起码需两日,没有三到五日的时间,叛军主力绝对无法再次兵临城下,而现如今,不过两日,足可见叛军此来,必为轻骑简从昼夜奔袭而来,想趁我军胜利不久疲惫大意之时夜袭夺城,以最小代价攻破平虏城。
本将思量,叛军本占据优势,若优势亦然,完全不必行此冒险之举,极有可能魏制台所率之军已经开始反击,哱拜逆贼不得不调动精锐主力以抗,无法分兵更多在平虏城与我等纠缠,现在我军再度击退其夜袭,必将极大震慑叛军,使之不得不分兵而战,至少占据主动,不至于面对两路大军进攻,既如此,我平虏城必将牵制叛军一部,为魏制台反击叛军减轻压力,我等若能坚持到魏制台反击成功、援军到来,本将与诸君皆居功至伟!”
众将士听闻此话,信心大增,士气倍增。
赵虎是跟随萧氏的老人了,眼看着萧如薰日渐成熟,居然能把孤城孤军奋战的险况说成莫大之机遇,不仅没有使士气低落,反而还能让将士士气倍增,信心十足。
将军,成长了!
萧如薰又在城头巡视一番,巡视全城之后才离开城头,一边和身边的三将吩咐道:“本将预估再有一日两日,叛军会有一部偏师主力抵达平虏城下开始进攻,届时,他们应当首先劝降,围而不攻以震慑我军,我军能拖就拖,能不战就不战,我们这里拖得越久,持续时间越长,叛军的压力越大,必要时,以诈降之计蒙骗叛军也无不可,只有到不得不战的时候,才能放手一战,这对我军至关重要。”
萧如薰的料事如神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往的萧如薰也有几次料准了敌军的行动立下战功,所以跟随的三将都十分信任萧如薰的话,表示一定会遵从号令。
大约到了下半夜夜深的时候,萧如薰才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安抚了一下担忧的杨彩云,沉沉入睡。
第二日一早,三月初七,萧如薰例行打理了一下自己,先行去了解了一下昨夜的袭击情况。
天亮之后,根据具体统计,城上杀死叛军二十一,城下被射死叛军五十六,共击杀叛军七十七,剩下叛军不知所踪,四处眺望,一无所得,然而有点惊悚的是居然还在东城墙下发现了两家中等大小的云梯,看样子还是用特殊手法现场组装的……
了解情况之后,萧如薰下令城防依旧,而后骑马来到军营整训铳卒,昨日三段轮击之法还需要勤加练习,而那五十辅兵则主要勤加练习装填弹药,增加熟练度,战事一起,首先四百七十八杆鸟铳里的弹药都是装好的,点燃火绳就能发射,而五十辅兵手里的一百七十八杆鸟铳也能做后勤用,在最开始形成一段连续打击,极大杀伤震慑敌军。
以叛军的医疗条件,中了铅弹基本上就必死无疑,不想死,只有截肢一条路可走,这还要算没打到身体要害,要是打到要害,当场毙命还算是舒服的。
一边视察铳卒训练三段轮射之术,萧如薰一边向王辉提点:“贼军之后若来,必先劝降,劝降不得方才以大军攻城,所以最多最多还有三天时间给你练兵,三天之内,定要将这三百铳卒练成,拉上城头与敌交战,在我的计划之中,此战之后,我会不断扩大鸟铳队的人数,最后我的设想,是以鸟铳队和刀盾兵结合,在野外迎战骑兵。”
王辉惊讶道:“自有火器以来,无论沐王南征还是成祖北伐,皆以火器为辅助,况且成祖北伐蒙古虽大胜,却是有大量骑兵为主力,野外争锋,只有骑兵可以对抗骑兵,将军也不止一次提过啊!”
萧如薰当然知道,但是火器的威力绝对不仅仅限于此啊!
“现在和过去不同了,过去太祖北伐,成祖北伐,沐王南征,所使用的火器都是管状火铳,直接在火门点火发射,瞄准发射装填多需要数人合力,而不似如今我等使用的鸟铳,这般一人可以办到,既然可以从火铳变为鸟铳,将来鸟铳或许也能继续变强,即使现在只是这样,三百铳卒不足为惧,那三千呢?三万呢?”
萧如薰的话叫王辉是万般惊讶,反正王辉是万万想不到过去一提到火器就满脸不屑的萧如薰突然就转变成了火器支持派,过往戍守和征伐的时候萧如薰一再强调不要依赖火器的力量,严格要求军队按照规定完成战术训练,以刀剑弓马作为立身之本,但是这会子却一反常态的开始支持使用火器甚至扩大使用火器的规模,还提出要以火器对抗骑兵。
九边诸将对于火器是秉持着不信任的态度的,除了火炮常用之外,鸟铳等单兵火器基本上不怎么使用,不仅操作麻烦,而且射速慢,很少有萧如薰这样专门教习士卒使用火器的将军,大家都认为这样太麻烦而且得到的成果很少,所以九边之地依然以弓马刀剑为主,火炮为辅,军中有鸟铳队的军队,基本不存在。
“但,将军,属下多嘴一句,无论铳卒再怎么多,发射再如何快速,遇到雨天不能使用也是无法解决的死局,而且射程也很有有限,那样短的距离,马队奔驰起来瞬间便至举刀就砍,铳卒几乎毫无防御反抗之力,放到平原上与蒙古骑兵争锋,实属不该啊!”
王辉的脸色很是焦急,就像是看到误入歧途的孩子急着想要纠正一样。
“所以啊子恒,我才提出要以刀盾兵长矛兵和铳卒结合在一起组成军阵,过往应该没有人想到用步兵军阵结合铳卒作战,这和弓弩不同,野战在外,弓弩数量有限,弓矢更是有限,一名弓弩兵训练起来也颇为不易,要是遭遇大股骑兵,弓弩兵结合军阵也仅能自保,可是铳卒不一样。
无论是火药还是铅子还是火绳,造起来耗费都很少,一名铳卒携带火药罐二,铅弹三百发,足以支撑两个时辰的战斗,而且铳卒训练容易,只要有铳,很快就能拉起一支熟练的鸟铳队,数量上也很可观,精熟三段轮击之法以后,辅以步兵军阵,将铳卒保护在军阵之内。
野外若与蒙古马队遭遇,马队必然不敢直面冲锋军阵,只有放缓速度与军阵纠缠,或以弓马之卒与我缠斗,此时只需以铜墙铁壁阵型保护铳卒,让铳卒在阵内射击马队,距离如此接近的情况下,敌军骑兵必将遭到铳卒重创,而蒙古马队则奈何不了我铜墙铁壁阵,时间一长,马队损失惨重,会不退却?”
王辉皱眉深思,却找不到足以反驳的依据,的确,只要步兵结成严密军阵,以长矛成刺猬阵,就没有马队敢于直面冲锋送死,现在的蒙古人也不是当年的金人,有足够的铁去搞铁浮屠,必然分流降速在马上与军阵缠斗,或直接绕开包围,但是此时就要面临弹药充足的铳卒在阵内的瞄准射击,这和弓弩队就不同了,一名弓兵携带弓箭量甚少,而且还不一定可以射中,战况若紧急两三刻就能消耗掉全部携带弓矢,当年汉武伐匈奴,李陵所在军队就是如此才没能返回汉境。
而最关键的是,铅弹实在是能够给敌人留下剧烈心理阴影而且极度恶心人的子弹,有统计,一百米距离上遭到铅丸直接命中,命中头部百分之九十的人会死亡,四肢百分之二十死亡,剩下的全部截肢,左胸口心脏附近百分之一百死亡,右胸口百分之七十死亡,腹部百分之七十死亡。
所以说,但凡被铅弹击中,打伤,最轻的伤也要截肢,在这个时代就等于直接废掉,只要被打中一次,这骑兵就算是废掉了,对于游牧人来说,那就是致命的,等于死了,而一名骑兵从训练到耗费资源的量足以训练五名铳卒,一个骑兵的价值是五个铳卒价值的集合,哪怕用四个铳卒去拼,只要干掉一名骑兵也是赚的。
这么赚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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