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傅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萧竹梅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傅松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又低下头捂着嘴咳了咳。
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脚步略微一顿,随即也加快了脚步,走了几步后,捂着包小跑起来。
“萧竹梅,你给我站住!”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萧竹梅跑得更快了。
傅松气得不行,甩开腿就追了上去。
萧竹梅一边跑一边咳,傅松只好停下来,喊道:“你别跑了,有话好好说。”
“你认错人了。”萧竹梅背对着他,扶着树干气喘吁吁道。
“萧竹梅,你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识。还有,你那两只外八字脚,不跑我还不敢肯定,一跑起来,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不是,你躲着我干什么?”
萧竹梅转过身贴着树干,缓缓地坐到地上,嘴角勉强勾了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来了?我其实不想见你。”
“我知道,你要想见我,早就给我写信打电话了。在国内的时候,我一直盼着你的信……。”傅松走上前蹲在她身旁,上下打量着她,心疼道:“你瘦了,也黑了。”
萧竹梅把脸埋在膝盖里,猛地咳了几声,道:“我现在这副落魄模样,你是不是很想笑?”
“没有。”
“你是不是特得意?心里肯定在说,让你当初不听我的话跑出去,现在混成这样,活该!”
“我该早点来看你。”
“刚才你肯定在骂我傻娘们儿,欠收拾。”
“你还是那么了解我。我就是生气,气你躲着我。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萧竹梅从膝盖里露出半张脸,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你现在更像是林妹妹,就算咳嗽起来,也一点都不丑。”傅松这次终于正面回答了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突然,他看到她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连忙拨开她的刘海,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一条浅红色的疤痕从发际线右侧,向左下方一直延伸到左眼眉毛上方。
“这怎么回事?”傅松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条伤疤问道。
萧竹梅一把拍开他的手,“不小心撞的,划了道口子。”
“撞哪了?”
“桌角呗。”萧竹梅捋了捋刘海儿,将疤痕重新遮住,“嘻嘻,早就没事了,一点都不疼,咳咳咳……。”
傅松从郭恒那里知道并非如此,但现在还不是盘问她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问:“咳成这样,怎么不去医院?”
“不就是个咳嗽嘛,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没那么娇贵呢。”
“你还是那么骄傲。”
萧竹梅终于拿正眼瞧他了,“不骄傲,那还是我吗?”
她的目光一如当初跟自己说要出国时那般坚毅,那般倔强,就算现在这般模样,也没让她的骄傲少一分。
傅松苦笑道:“再骄傲的人,饿了也要吃饭,困了也要睡觉,生病了也要住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看她一边咳嗽一边摇头,傅松没好气道:“你非逼我发飙是不是?再问你一遍,到底去不去?”
“你凶什么凶?”萧竹梅瞪着他,泪珠在眼圈里打着转。
在见到他之前,她害怕见他,因为她有她的骄傲,不想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
就在一年前,她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不顾他的苦苦挽留,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只为了追寻她心目中所谓的理想。
他说过,美国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当时她对此嗤之以鼻,以为他是为了打消自己出国的念头,胡编乱造的。
但来到美国不久,她就发现,他并没有骗自己,美国真的没有想象得那么好。
随地吐痰,乱穿马路,随地大小便,到处乱涂鸦,公共场合大声嚷嚷,等等,一切都跟国内听到的不一样。
在美国呆得越久,她就越了解美国的本质,这是一个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罢了。
好几次她提笔给他写信,但骄傲让她屡屡写到一半后便停了笔,透过纸面,她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讥讽的笑容,仿佛在说,萧竹梅,你后悔了吧?
她讨厌他这样的笑容,于是用笔狠狠地将字迹划掉。
后来,她终于听说他结婚的消息,自此,她彻底失去了给他写信的勇气。
等她得知他要来美国留学访问时,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变得惴惴不安,有时候夜里会做噩梦,梦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那个让她讨厌的笑容……。
可无论多么怕见到他,他还是来了。
刚才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拼命地祈祷,自己认错了人,或者他没有发现自己。
当听到他亲口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刚才多想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狠狠地哭上一场,但一想到他都结婚了,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骄傲的代价吧。
她想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但她知道自己刚才笑起来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没说两句话,他居然凶自己,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傅松一下子被她的眼神打败了,软语央求道:“我不凶了还不成?听我的去医院好不好?”
“不好!”萧竹梅又把头埋进膝盖里,用力地晃着肩膀。
傅松无声地笑了,“你再不起来,我就扛着你去医院了。”
“不要!”萧竹梅抽泣着道,“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敢碰我,我就,我就咬死你!”
突然想到那晚趁着醉酒,跟他的那个吻,她感觉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萧竹梅,给你点好脸了是不?怎么着,非得让我跪下来求你?真以为老子欠你的?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抽你!”
“你抽,有本事你抽!”萧竹梅本以为他会继续哄自己,可他刚说了两句,又对自己凶了,猛地抬起头,哭着道,“呜呜,对,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还不行,呜呜,我不要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