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卫生院,大侄子刚吃完奶,傅松趁机抢过来,“我二哥呢?”
张秀说:“他朋友来找他,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杨巧兰不高兴道:“怎么说话呢?”
傅松和张秀就当没听见。
“张秀,今天感觉怎么样了?”汪静低头翻看病例走进来,问完才注意到傅松也在,没好气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边去。”
傅松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大侄子放下,退出病房,顺手把门关上。
在走廊里等了两三分钟,汪静走出来,在他肩膀上猛拍了一下:“老同学,想啥呢?跟块木头桩子似的。”
“你手劲儿还真大!”傅松夸张地揉着肩膀,“我刚才在想中午吃啥?对了,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请客。”
汪静笑道:“巧了,我还真没吃。等我下,我换身衣服。”
马驿乡是个很小的镇子,一条夯土大马路从镇子中间穿过,马路两侧是一排排青砖平房。据说明清时候这里是一座驿站,马驿乡因此而得名,但傅松活了两辈子,问了不少人,愣是没找到那座驿站的遗址,所以他觉得这个故事大抵是杜撰的。
马驿乡每逢四、九赶集,一般情况下,上午的时候集市上最热闹,现在已经过了饭点,赶集买东西的人大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这并不影响小商贩们卖力吆喝。
镇子上也没什么正经的饭馆,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傅松点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从门口的羊肉摊子上要了两斤手把羊肉,羊肉摊老板还免费送了一盆羊汤。
“吃不了这么多,太浪费了。”汪静刚才听说傅松在大学当老师,寻思着老师的工资不高,有心想替他省钱。
傅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饭量有多大,上初中那会儿家里穷,整天吃地瓜干,根本吃不饱,经常靠你接济,我现在还记得你妈做的窝窝头,真他娘的香。”
汪静听他说起往事,不禁想起两人同桌时候的情景,笑着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都过去了。你既然认我这个老同学,就听我的,别点这么多。”
傅松笑道:“吃不了打包带回去吃呗,还能扔了不成?愣着干啥,开吃啊。”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打你的土豪!”
吃了两块羊肉,汪静抿了一口羊汤,赞道:“味儿真正。之前光听说你考上了省大,想瞻仰瞻仰大学生长啥模样,结果一直等到今天,你可真够意思。”
傅松苦笑道:“初中同学三年,你还没瞻仰够?你也别觉得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都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混得好的是少数,平庸的是大多数。”
汪静叹了口气说:“76年初中毕业咱俩就没见了,整整十年,不光是你,那些老同学我也很少见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学生再怎么平庸也比庄稼汉强。就说咱们初中同学吧,像你我能考上高中、中专的有几个?绝大部分还不是回家面朝黄土背朝天?你让他们拿什么跟大学生比?唉……,也就这两年分田到户日子好过点,以前啊……,算了,今天高兴,就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汪静的这番话让傅松心里很难受,正好老板端上菜,傅松连忙岔开话题说:“老同学,吃点什么主食?”
汪静说:“你吃你的,我吃点菜得了。对了,你媳妇儿呢?”
傅松笑着问:“你看我像是有媳妇儿的样子吗?”
汪静惊讶道:“不会吧,你都多大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小一岁,今年二十七了吧。”
傅松无奈地纠正道:“二十六,二十六周岁!”
汪静好奇道:“老同学,你这么大岁数了咋还不结婚?”
傅松摊摊手说:“没遇见合适的呗,要不你给我介绍个?”
汪静白了他一眼:“你臊我呢,我介绍的你能看得上?这不是让我得罪人吗?”
傅松打了个哈哈道:“让谁为难也不能让你为难啊。”
汪静说:“我看你就是眼光太高,太挑剔。我以前跟你一样,挑花了眼,后来年纪大了,也就想开了,结婚嘛,本质上就是传宗接代,想那么多干吗。”
傅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老同学,你要是个爷们儿说这话,我理解,但你是个女同志啊……。”
汪静笑道:“我是学医的,还是妇产科,毕业六七年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跟那些不能生育的还有那些怎么都怀不上孩子的女同胞一比,我觉得我挺幸运的。哈哈,想开了就好。”
傅松感慨了一番,突然问:“这么说你结婚了?”
汪静没好气道:“我二十八了,能不结婚么?孩子都四岁了。”
“你那口子呢?”傅松看她的碗空了,就给她添满,“在哪高就?”
“还高就呢!”汪静脸色不太好,“你这样的大学生才当得起高就,我那口子……,不说也罢。”
傅松听出她话中的怨气,似乎她过得不太好。
汪静曾经是马驿初中的一枝花儿,家里条件不错,否则也不会时常接济傅松,平时穿着打扮跟城里姑娘可能没法比,但在马驿乡这种小地方却是鹤立鸡群。
汪静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皮肤也很白,特别爱笑。
可眼前还不到三十岁的汪静,尽管保养得不错,但眼角的鱼尾纹却让她看起来老了不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吱一声。”别人的家务事傅松一般不愿打听,这么说已经是破例了。
汪静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从小到大都是个要强的人,虽然知道傅松是好意,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勉强笑道:“我能有啥事儿,吃饭吃饭。”
吃完饭回到卫生院,汪静下午还要上班,自去办公室休息了。
傅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傅松后,拉着他出了病房,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老三,这是6000块钱,抽空给你同学汇过去。”
傅松惊讶道:“二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傅冬得意道:“当然是卖手表的钱,你猜我一上午出了多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