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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傅校长重生了

1985年春,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

傅松头疼欲裂地思考着一个伟大的哲学问题。

“小傅,小傅……。”

耳边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傅松的思考,将他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思考和遐想还是有用的,因为傅松已经确定,他重生了。

哈哈,老子居然重生了!

傅松心里欢快极了,咧着嘴呵呵笑起来。

“哎呦!”

嘴角刚刚翘起,便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痛得傅松龇牙咧嘴,捂着额头不停地吸冷气。

傅松重生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他退休那天晚上跟同事们吃了一顿散伙饭,饭局免不了喝酒,然后毫无悬念地大醉,再睁开眼睛,他便发现自己正躺在肮脏的沙土地上,满脸是血。

回过神来的傅松,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地敲大钟。

看着蹲在自己身旁,脸上写满焦急和关切的冯芳时,傅松敢打赌自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自己刚毕业那会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1985年4月,自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

“小傅,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姐!”冯芳见他跟个血葫芦似的,而且愣光叽的,偶尔傻笑,以为他被铁锨给砸傻了。

刚才混乱中若不是傅松一把将她推开,替她挡了那一铁锨,此时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就是自己!

“不碍事!”

虽说糊了一脸血,看起来吓人,但傅松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只是被铁锨拍了一下,额头被划了一个口子,若是被铁锨砍一下,他早就脑浆迸裂,呜呼哀哉了。

冯芳吃力地将他扶起来,傅松还没站稳,突然听到混乱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哭号。

“啊!俺不活了!不活了!”

哭号声直冲云霄,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令闻者伤心流泪。

“打人了,打死人了!”

“草你个马勒戈壁,敢打俺老娘,攮死你!”

“胡说!你血口喷人!我没打,是她自己躺地上的……,哎呦,我操……。”

……

“完了完了……。”冯芳扶着傅松,哭丧着脸望着更加混乱的人群,急得直跺脚,手上也不由加重了力气。

“姐,你别掐我啊,疼!”傅松身体不错,一米八的个头,虽然流了点血,但也没到需要冯芳搀扶的地步,借口喊疼,不着痕迹地跟她拉开了距离。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冯芳只顾着跳脚,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傅松却是一脸轻松,撇嘴嗤笑:“冯姐,你甭着急,屁事儿没有!”

冯芳气得一甩手,带着哭腔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

“冯姐,你听我的,真没事。就刚才那一嗓子,绝对是专业人士才能喊出来的,不信等会儿瞧瞧。”

冯芳黑着脸道:“你还笑!不行,我得赶紧去拉架。”

傅松一把拽住她:“姐,你是我的亲姐!你过去凑啥热闹?还嫌不够乱的?再说了,就你这一推就倒弱不禁风的模样,去了也没用啊!”

“没用也得去!至少做做样子,事后领导追问起来我好歹有个说法。”

得,这姐们儿也不是个傻子,这么早就开始寻思着推卸责任了。

傅松对冯芳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点破,更没有鄙视,人之常情嘛。

说起眼下的冲突,起因很简单,拆迁嘛,你懂的……

作为首批14个对外开放沿海港口城市之一,沐城市于去年下半年成功申报成立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

去年大学毕业后,傅松被分配到沐城建委,在建委干了没几天,就被借调到开发区筹备委员会综合处。

所谓的综合处相当于后勤部门,说白了就是啥都不负责,却啥都要干。

用冯芳的话说,咱们综合处的人,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那里搬。

在筹备委员会干了半年,今年春节后筹备委员会解散,原综合处的四个人中,两个人回了原单位,傅松和冯芳这两个年轻干部的关系则转到了新成立的开发区管委会,两人依然干着老本行,嗯,在管委会综合处打杂。

新成立的沐城开发区面积15000亩,合10平方公里。一期工程占地面积3000亩,位置就在傅松脚下这片沙质滩涂上,涉及到两个自然村的征迁安置工作。

傅松和冯芳作为管委会综合处的办事员,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陪同测绘单位的技术人员来荷花村进行测绘。

没想到刚下车,就被荷花村的村民围堵在村口,进退维艰。

荷花村的村民倒不是反对拆迁,他们又不傻,巴不得早点搬离这块贫瘠的沙土地,沙土的肥力不够,只能种点玉米和花生,每年的产出难以满足温饱,所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要做点零工贴补家用。

村民们只是对拆迁补偿不满,这几天村里正在串联,想抱团去市里讨说法。

听说傅松一行人是来搞测绘的,测绘完了接下来就要拆了,但补偿还没达成一致,村民们当然不让,对峙久了免不了互相问候对方女性家属,然后火气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谁第一个动手,反正双方就干起来了。

傅松重活一次,当然知道这次冲突的结果,桃花村村民没吃亏,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而傅松这一边却损失惨重,除了冯芳这唯一一个女性,剩下的几个人被村民们围殴了十来分钟,没一个囫囵的。

最惨的就是傅松,先是被踹了好几脚,然后替冯芳挨了一铁锨。

而这仅仅是身体上的损伤,几天后,傅松因为这场冲突,稀里糊涂地被调离了开发区管委会,回到老家营县,成了营县二中一名光荣的高中老师。

往事不堪回首。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姓不好,还是自己的命运不好,辗转了几个高中,傅松就没有一次当上校长,每一次都结束在副校长职位上。

要不是姓是祖宗给的,傅松恨不得把姓改成“郑”!

当然,傅松对改名字并不陌生,傅松这个名字是他在大学期间自己改的。

傅松作为家里的老幺,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的名字将“春夏秋冬”占完了,三姐出生时,老傅为起名字而发愁,最后把主意打到树上,正好院子里有棵香椿树,于是三姐叫傅香,名字还不错。

等老幺出生后,老傅轻车熟路,大门前有棵柏树,于是小儿子叫傅柏。

到了大学,因为这个奇葩名字傅松被同学嘲笑死了,逼不得已,便改成了傅松。

傅松知道,名字只是个代号,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

自己的命运是被今天这件事硬生生改变的!

傅松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不行,我得阻止冲突,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对,不对……。

傅松突然皱起了眉头,松开拳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

傅松记得前世冲突发生后没几天,自己被管委会主任喊到办公室单独谈话。当时他只是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农村泥腿子,大学四年里只会埋头读书,见识不多,被主任一通诈唬差点吓哭了,稀里糊涂地承认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错误,然后很快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在学校里跟学生斗,跟同事斗,甚至跟老校长斗,拥有丰富斗争经验的傅松才回过味来,麻痹的,自己被管委会主任给当猴耍了!

再联想到冯芳有一次悄悄告诉自己,主任有个侄子也在管委会,但没有正式编制,当时自己还傻乎乎的不明所以,压根没将冯芳的提醒放在心上。

既然前世就想明白了此事背后的复杂关系,重活一次后,傅松便打消了阻止这场冲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