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关关眨巴眨巴眼睛,有样学样:“水溅到了眼睛。”
徐檀兮弯着腰,看他的眼睛:“那疼不疼吗?”
戎关关看戎黎。
戎黎:“不疼。”
戎关关:“不疼。”
徐檀兮:“……”
戎黎出去了。
戎关关从椅子上起来:“徐姐姐,你帮我放热水,我自己洗。”
“好。”
次日,徐檀兮休假,刚吃完早饭,同事给她打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戎黎问什么事。
“我们科室的齐医生家里临时有事,和我换班了,我今天要去医院值班。”
戎黎把碗筷放到水池里:“我送你去。”
“好。”
徐檀兮去换衣服。
戎黎问戎关关好了没有。
戎关关背好书包,穿好鞋子,戴好帽子,说好了。
直到出门的时候,戎黎才问徐檀兮:“要不要我陪你?学校放寒假了,我有空。”
徐檀兮在换鞋:“我上班顾不上你,你一个人在医院会无聊,不用陪我去。”
每次他去医院陪他,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工作去了,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她有点心疼。
他蹲下,给她系鞋带。
“好。”他说。
徐檀兮有些诧异,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以为她不高兴了,又改口问,“要我陪吗?你要我就陪你。”
他好像对她很小心翼翼。
徐檀兮摇摇头:“不用,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嗯。”
他哪有什么自己的事情,他已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把戎关关送去了幼儿园,把徐檀兮送到了医院,他开车去了程及店里。
二楼是程及的纹身店,一楼还在装修。
“戎哥。”
是王小单。
戎黎把他从祥云镇叫来了,打算日后让他帮忙看店。戎黎自己不可能经常在店里,更不可能让程及来看,程及看一天的价格,应该能给王小单付一年的工资。
“哟,难得啊。”程及从楼上下来了,他前几天刚染了个头发,颜色是一贯的大胆灰白色,这个颜色,颜值不够的别轻易尝试,毕竟不是谁都像程及,长了一张能驾驭各种渣男发型的、坏男人的脸,“怎么,今天不用陪徐檀兮?”
戎黎有点精神不振,拉了把椅子坐下,往桌子上一趴,无精打采:“她让我做自己的事情。”
不对劲啊。
程及拉了把椅子坐旁边:“你们吵架了?”嗯,他就爱看戏,尤其是深闺男人自怨自艾的戏。
戎黎说:“没有。”他不承认,“我不会跟徐檀兮吵架。”
昨天那次不算,那不是吵架,是他无理取闹。
“没吵架你来这儿干嘛?”
戎黎心情不好,语气不友善:“我不是说了吗,做自己的事情。”
王小单在旁边听。
他觉得戎哥跟以前越来越不像了,戎哥以前在祥云镇做镇草的时候,很潇洒酷帅啊,一副世界就他一个人的样子。现在嘛,一副世界就徐小姐一个人的样子。
不过王小单不敢说。
程及敢:“你还有自己的事情啊?”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你不是只要徐檀兮吗?你不是都忘了你是谁了吗?”
戎黎没否认。
原来,他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盯着桌子,思考了很久,但思考不出来,他问程及:“我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让人烦?”
他对徐檀兮之外的任何人和事好像都失去兴趣了,他喜欢的游戏和他爱的糖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他甚至也不想工作,提不起劲儿。
“怎么突然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了?”程及想了想,“你们不是还在热恋期吗?难道这么快就进入了倦怠期?”
戎黎纠正:“我跟徐檀兮没有倦怠期。”
程及笑骂:“那你做出这副狗样子干嘛?”
戎黎没心情计较程及骂他是狗的事,他没别人可以商量,就这么一个塑料镇友,网上搜的回答不靠谱,只能跟这个塑料说:“医院大火那件事,徐檀兮知道了。”
这事儿程及听他说起过,当时还取笑他卑鄙无耻来着。
“徐檀兮什么态度?生你气了?”程及不是来给安慰的,他来补刀,“生你气也应该,你是做得挺欠的,冒名顶替了别人也就算了,还威胁人家正主,一边欺骗徐檀兮一边封口,狗贼都没你狗。”
狗贼戎黎:“她生气了,但很快就被哄好了,对我还和以前一样。”
程及怀疑他是来秀恩爱的:“那你还担心什么?”
说实话,程及都觉得徐檀兮太纵容戎黎了,这么大的事,也就跟他气了一会儿。一般人程及就不说了,可戎黎是个危险分子,真的不能太惯,他无法无天起来,能把天给掀了。
程及觉得戎黎需要被管教,他肆无忌惮了太多年,很多东西都养成了习惯、刻进了骨子里,身上的野性还没褪干净,再加上他还有共情障碍、暴力倾向、反社会倾向,真的是个很危险的存在。比如医院大火那件事,他一有危机感,第一想法是封口,根本想都没想过坦白从宽和平解决。
再比如
“昨天晚上我听见她跟萧既通电话了。”
他钻进了死胡同里,想法太偏执。
“萧既?”这个名字,戎黎是第一次跟程及提,“徐檀兮真正的救命恩人?”
他嗯了声。
程及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徐檀兮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可是我没有筹码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救命恩人这层关系了。”
“所以呢?”
所以呢?
戎黎答不上来。
“没有了又能怎么样?徐檀兮对你的感情变淡了吗?”
程及是旁观者,实在不理解戎黎这个当局者的困扰,谁谈恋爱会像他这样,跟头狼似的,恨不得生吞了徐檀兮。
“戎黎,”程及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太低估徐檀兮对你的感情了。”
“没有低估。”
他知道徐檀兮对他的感情。
他说:“我只是很贪心而已。”
徐檀兮给了,他还想要更多。另外,他当然相信徐檀兮,他只是不相信萧既。
他懒得跟这个塑料说了:“我去医院了。”
程及拿话打趣他:“不是要做自己的事情吗?”
“想她了。”
戎黎起身要走。
程及幸灾乐祸拿他开涮:“这么粘人,不怕徐檀兮烦你了?”
戎黎回头,给他一记冷眼。
程及坐不好好坐,翘着椅子一晃一晃:“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塑料镇友程及:“给钱,男女问题按分钟收费。”他看了看手表,“总共十一分半钟,陪你抹个零头,算十一分钟,一分钟就一万吧,镇友价。”
戎黎无语凝噎:“……”
到底是谁狗!
王小单憋笑。
上午十点十三,虹桥医院,有人来敲徐檀兮办公室的门。
“请进。”
是王邱生,他挂着一嘴的笑:“你好啊,徐医生。”
王邱生也算相貌堂堂,就是眼神里总透着一股算计人的精明,还有一股野心勃勃的欲望,让人不舒服。
徐檀兮把看到了一半的病例放下:“王先生有事吗?”
她态度很好,谦谦有礼,婉婉有仪。
和前天晚上打人的样子很不同。
“喏,”王邱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看伤。”
他嘴角的地方结了一块痂。
应该是棠光打的。
徐檀兮说:“这里是小儿外科,你走错地方了。”
王邱生拉了椅子坐下:“没走错,我这伤可是你的杰作。”
徐檀兮没与他争辩:“去楼下挂普外,医药费记我名下。”
“医药费我自己带了。”
他这是来讨账的,他自己那笔,还有萧既那笔。
他把手机掏出来,打开里面的视频,放到她面前,还特地把声音开到最大:“徐医生好像对我的艺人很感兴趣。”
手机声音开得很大,甚至有回音,不知道是谁在辱骂,骂萧既贱,骂他是狗,还有杯子摔碎的声音,有抽打的声音,有桌子碰撞的声音,有狂妄的笑声……
徐檀兮唯独没有听到萧既的声音,她没有看手机,没看里面的内容。
那天晚上在裴家,她问过萧既,为什么不反抗。
他说不能反抗。
徐檀兮当时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不能,现在懂了,他要是反抗,这群禽兽能把他碎了。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萧既十六岁就出道了,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正好,我最近有点烦他了。”王邱生话里有话,“他老是不听话,还在外面找靠山对付我,如果徐医生对他有兴趣的话,人我可以送给你。”
昨天晚上萧既给徐檀兮打了电话,说如果王邱生来找她,叫她别搭理。
徐檀兮把手机里的视频按掉了:“你想要什么?”
王邱生把手机拿回去,伸出两根手指,笑得洋洋得意:“不多,就两个亿吧。”
她端坐着,眼神平静,眸子像没有风浪的深海:“你手机里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有?”
“没有谁,就我。”王邱生说。
撒谎。
戎黎手里就有,他肯定卖出去过,徐檀兮知道,他绝对是贪得无厌之辈。
“这种值钱的筹码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分享。”当然是假话了,这种秘密在能卖高价,因为丑闻涉及的人很多。
没有人会嫌钱多。
王邱生势在必得:“以徐医生你的身价,我要价已经很便宜了。”
徐家在南城金字塔的顶端,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徐檀兮没有讨价还价,当然也没有立刻表态:“王先生,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请回去等我消息。”
王邱生起身,笑着警告:“可不要让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好。”
徐檀兮没说什么。
他转头走人,到了门口,一推开门,看见了老熟人。
“萧既,”他笑得意味深长,“你福气不错啊。”
萧既直接越过他走进去。
咣!
王邱生出去了,关门的声音很大。
萧既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今早转来了虹桥医院,头上的纱布还没拆:“他来跟你讲条件了?”
徐檀兮点头:“嗯。”
“他提了什么要求?”
“要钱。”
“别给他。”萧既说,“我认识他十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把东西都给你,你只要给了一次钱,他就会把你当提款机。”
这样的亏,他几年前已经吃过了。
“他手里有视频。”
那些视频若是曝光,他就毁了。
萧既无所谓了,也累了:“随他吧。”公之于众了也好,一了百了。
在裴家的那天晚上,裴子峰要给他喂药,那些药会成瘾,碰不得。不碰毒品是他的底线,他无路可逃了,所以向徐檀兮伸了手。
可是他并不想拉她下水,因为水太脏了。救了他一次就够了,他不会那么贪心。
“你呢?”徐檀兮问,“你怎么办?”
她穿着白大褂,太阳光都落在她眼睛里,真的像天神。不过,她不是他的神,他的世界在最底下,是看不到天神的。
“我有个朋友,他有抑郁症,他自杀之前,网上很多人都骂他,叫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之后,所有人突然开始爱他了。”他像在自言自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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