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让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他把最直白的反应暴露给她,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不是君子,我是流氓。”
林禾苗的脸瞬间红透,傻傻愣愣地眨着眼,像块木头一样让他抱着。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欲。
程及退后了一点,缓了很久很久……他才松开手,拍拍她的头,语气自然得好像刚刚耍流氓的不是他:“去睡吧。”
她脸还是滚烫滚烫的,脚也挪不动,低着头,小声地说:“是因为我年纪小吗?”她怯怯抬头,情窦开在了眼里,像藏了朵雨打湿的桃花,她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小了,我那些没有接着念书的同学都已经生孩子了。”
程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窘得不知道怎么办,立马改口:“我不是要给你生孩子的意思。”
不对不对。
她重新解释:“也、也不是不想给你生。”还是不对,她眼角都逼红了,继续着急地解释,“我知道你不要。”
她越说脸越红,“我、我买避孕套了。”她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硬硬的包装袋,立马又缩回来,就好像摸到的是烫手的山芋,“我……”
她闭嘴了,越解释越混乱。
程及进去,拿了条毯子扔给她:“先裹。”
“哦。”她很挫败。
等她把自己裹严实了,程及才跟她谈:“想报恩啊?”
她点头,又立马摇头,报恩是真,喜欢他也是真。
程及有点想抽烟:“你不欠我什么。”
“你救了我两次。”
那两次,如果他没有出现,她肯定会摔到深渊里,尸骨无存,所以她没有用“帮”这个词,而是用了“救”。
“去年一月,浮生居门口,你还记得吗?”
程及点了个头:“记得。”
林禾苗很诧异,她第一次去纹身店见他的时候,她跟他说,她叫林禾苗。他回答:林禾苗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
她还以为他不记得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
林禾苗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好人。”
程及笑了,好人?他可不是。
他抓起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疤,他说:“这儿我咬过。”
林禾苗愣愣的,完全不记得。
“当时你就这么高。”程及比了个不到他腰的高度,“手里还抱了个烤红薯。”
那时候,她四五岁大,很少开口说话。她抱着红薯,坐在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仰着头,在看天的云。
突然哗的一声,她面前的池塘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是冬天,水特别凉,溅了她一脚。
“喂!”
是同村的小男孩,与她差不多大,他又往水里扔了块石头,把水花砸得高高的:“我妈妈说你得了自闭症,什么是自闭症?”
她不理小男孩。
小男孩生气:“你是哑巴吗?”
她还是不理。
小男孩推她:“喂!”
这时候,小男孩的同伴来了,跟他说:“赳赳,你不要跟她玩,我奶奶说她是白痴,谁跟她玩就会传给谁。”
小男孩一听,吓得连忙往后跳,恶狠狠地瞪她,鼻孔往一仰,骂道:“哼,大傻子!”
“大傻子”她继续看天,继续发呆。她在想,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星星呢?好想去天看一看,星星长什么样子。
小男孩和他的同伴一起玩耍去了。
“喂。”
又有人喊她喂,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很瘦很瘦,这么冷的冬天他穿了一身很薄、又不合身的衣裳,衣裳还是破的,没有人给他打补丁,破的地方就那么破着。
少年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的红薯:“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小的女孩子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少年他指着天,说:“我是住在面的神,是你的神。”
她愣愣的,呆呆的,木木的。
怪不得别人喊她傻子,真是个傻子啊。他开始循循善诱:“不信?”
她不说话,像个哑巴。
少年把手伸过去,手全是冻疮,伤痕累累:“把你的红薯给我,神帮你变成两个。”
一直不开口的小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骗子。”
“……”
少年当时想,这他妈的不是傻子啊,可他饿坏了,管不了了,伸手就去抢。
她很护食,一把抓住了他抢到红薯的那只手。
他怒道:“松开。”
她抓得紧紧的,被他抢去的红薯还是热的,有点烫手。
“松开!”
“还我。”
“松开!”
少年警告完,还是不见她松手,就一口咬在了她手。
她也是轴,这样都不松手,少年嘴里都尝到血了,总不能把她的肉咬下来,只能松开牙,他吐了一口血沫:“妈的,还你行了吧!”
他把红薯捏爆,扔给她,随后一把把她推下去:“这块石头是老子的。”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皱着脸,心疼地看着手里被他捏爆了的红薯。
少年躺下,霸占了那块大石头,看着蓝蓝的天,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太阳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痛,他抬起手,挡住通红的眼睛。
少年以为小女孩走了,可过了一会儿,一个讷讷的、奶气的声音喊他:“哥哥。”
她还没走。
少年睁开眼瞪她。
她捧着个红薯,被咬的手腕还在流血,问他:“你很饿吗?”
废话!
她掐了一点点爆出来的红薯肉,放到嘴里吃掉:“好甜。”她把剩下的给他,“给你吃。”
少年看着红薯,有点愣神。
被人骂哑巴、被人骂白痴的小女孩跟他说:“你不要骗人,我的红薯给你。”
她把红薯放在了石头,穿着一件很大很厚的袄子,笨拙地往家里跑,鞋子不合脚。她摔了一跤,被他咬伤了的手腕磕到了玻璃,鲜血直流。
少年刚从石头跳下来,她就爬起来跑了。
他看了看地的血,看了看石头的烤红薯,笑着骂:“小傻子。”
当年的小傻子已经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手腕也好了,但落了一个疤。
“我不记得了。”
林禾苗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及抓着她的手,抬起来,让她手腕的疤在她自个儿眼前晃了晃:“你那时还小,当然不会记得。”
他松了手。
林禾苗摸了摸手腕:“可我只给了你一个红薯啊。”她觉得很微不足道。
不只是一个红薯。
程及原本是吃百家饭的,他父母去得早,五岁的时候唯一的爷爷也走路了,家里没有一个亲戚愿意管他。村里村外挺多人施舍他的,因为觉得他可怜,直到有一天,某个主人家里少了十块钱,主人家的儿子说是他偷了,然后所有人都信了那家儿子的话,就因为他没爹没娘没人教,所以在他们看来,他骨子里就是坏的、手脚就是不干净的。
他不再吃百家饭了,他打算去抢去骗去偷,反正他骨子里就是坏的。
他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她,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抱着红薯的小女孩说了:“你不要骗人,我的红薯给你。”
他吃了她的红薯,所以听了她的话,没去当骗子。
他把自己的毛巾搭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去睡吧,小恩人”
次日,是元旦,街很热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在叫卖,街边超市里放了一首喜庆的歌,来祥云镇旅游的游客坐在树下,让镇的老人用彩带给她编辫子。
门从外面推开,风吹进来,挂在门面的风铃响了,徐檀兮闻声抬头:“你好。”
来的人把口罩摘了,是萧既。他穿着带点街头风的外套,头发没做,随意、慵懒,却好看:“这店是你开的?”
他有一双看似很多情的桃花眼,长相不乖巧,甚至可以说有点妖,和昨天晚的他截然不同。
徐檀兮点头。
他前,问:“有草莓味的糖吗?”
徐檀兮说有,指给他看。
他扯了袋子,在装糖,像是闲聊:“徐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南城医院见过。”
“记得。”秦昭里受伤的时候,她在医院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他抬起头来,嘴角混着点笑:“你不记得我啊。”
徐檀兮没有听懂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