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绵儿一行人入坐,要了几碟小菜,陈夫子还特意问掌柜的要了一壶茶叶。毕竟他离京颇久,是十分想念故土茶叶的味道。
只听得旁边一头戴小帽,身形瘦削留着几根络腮胡的人,大口吞了几口面后,高声道:“这白发夜叉终于是肯休战了。”
旁边一身穿粗布衣服,腆着个大肚子,一脸横肉的男子接话道:“不休战又能如何,可都两年了。”
说罢,也是咬了口肥肉,接着小声道:“听说那皇帝老儿连发十二道金令催他回去,却被他全部退回。此事是真是假?”
虽是边境不远处的小小饭馆,却也是人才济济。一身穿金色铜钱绸缎,财主模样的人晃着硕大的脑袋,笑眯眯地道:“是真的,我那姑丈就在京中做官,此事是千真万确。”
众人一听,此人竟是有个做京官的亲戚,当下看此人便多了几分尊敬。那身形瘦削之人便举起酒杯对着胖财主道:“我敬您一杯。”
财主也不拒绝,依旧乐呵呵地喝完了这一杯。当下众人中一穷酸书生模样的人愤然道:“武人误国,武人误国呀!”
旁边一粗壮汉子立马愤愤不平,啪的一声将自己腰间所佩戴的腰刀拍到了桌子上,怒声道:“要是没有那武人在前线出生入死,抵御那北方鞑子,你们还不知道早已成为了哪处的地府冤魂。”
此话虽是说的过分,但饭馆之内,一时倒也无人敢反驳。不知是真心赞同此人的说法,还是心中惧怕此人手中的刀,不敢与此人抬杠。
那掌柜的见状,便上前来打圆场,亲自斟了一杯酒,给那粗壮汉子赔罪,低三下四地道:“大爷息怒,您老辛苦了,不要跟这等人一般见识。”
当下是回头冲着那穷酸书生怒斥道:“于秀才,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何绵儿轻轻一瞥,只见那穷酸秀才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是瘦骨嶙峋,满脸菜色。桌上也只放着一叠花生米,一壶小酒罢了。
掌柜的这么一训斥,看似态度恶劣,但其实自是要给那书生解围了。
岂料那书生自是个死脑筋的,当下冷哼一声,全然不顾及掌柜的一番好心。
只冷声道:“出生入死是没错,抵御那漠北鞑子也是没错的。只是,这次可不同往日,若是说是为了我等百姓,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那武人自是被激怒了,一把拿起桌上的腰刀,连着刀鞘拍到了那酸秀才桌上,怒道:“你说什么呢?”
那穷酸秀才倒是有几分威武不能屈的气魄,全然不在意刀已经在眼前了,嘴上依旧不饶人,反驳道:“我说的可有错,那白发夜叉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发动战争,你我是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那武人竟是不知如何回答,当下扔下一块银子,拿了刀转身上马离开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对着那穷酸秀才道:“于秀才,你这次可真是命大,也就只有这家的军爷好说话,要是遇上其他人,怕是小命难保。”
那于秀才也不在意,只拣了粒花生米扔到嘴里道:“这白发夜叉既然能做的出,也就要能经得住悠悠众口。”
陈夫子敬此人不畏强权,心中敬佩,当下招呼那掌柜的过来,给那人送了几个肉菜。
低声对何绵儿叮嘱道:“我去跟此人攀谈一番,了解一下情况。”说罢,便拿着酒樽,前去敬此人一杯。
何绵儿本就对这些奇闻轶事十分感兴趣,当下是点点头,竖起耳朵,打算多听听饭馆众人的说辞。
岂料,那朔野竟是一声不吭,便尿了裤子。何绵儿无奈,只得抱着孩子,前去马车那里换衣裳。
至于后面众人所说之事,她自是一句都没有听到了。
“我敬阁下一杯。”陈夫子恭敬地对着那于秀才道,文人相见,是惺惺相惜。
那于秀才见他长得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更是请那掌柜的给自己送来了几碟肉菜,当下不无感动道:“阁下破费了。”
那陈夫子自不会无事献殷勤,当下自报家门道:“在下姓陈,想向兄台打听几件事。”
那于秀才也是十分礼貌,文绉绉地道:“阁下请讲。”旁人见是两人穷酸秀才凑到了一起,必是要说些无聊之事,当下也不在意,喝酒的喝酒,是吃菜的吃菜。
“不知刚刚阁下与那武人所谈及的白发夜叉是我朝中哪位将领?心知肚明的又是何事?劳烦赐教。”
陈夫子自认此话说的是极为恭敬,谁知,此话一出,旁边本莫不关心的众人立马便一齐看向那陈夫子,眼神中全是疑惑。
刚刚那瘦削的络腮胡男子有些不信地道:“连这都不知道,你该不会是来蒙我们的吧。”
陈夫子自是不在意此人的语气,恭敬地回复道:“在下在关外几年,对于这中原之事了解的少了许多。”
众人也才恍然大悟,齐声道:“难怪难怪。”不待那于秀才出言解释,刚刚那身形肥硕,惯爱吃肥肉的男子开口道:“也难怪你猜不到了,你以为是谁,这白发夜叉。”
说到此处,顿了顿,大概是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谈论此人为不敬,又轻咳一声,这才低声道:“就是那许家的第二字,征远将军许云卿呀!”
此话一出,不由得陈夫子惊呼一声,道:“怎会?”众人皆知,那许家历代忠良,许云卿的父亲与大哥均是为国捐躯,许云卿也是九死一生,才斩下那匈奴首领的头颅,换得边境的安宁。
又如何会发动战火,让边境众人不得安宁?
旁边那一直没有再说话的胖财主这才轻声道:“此话是千真万确。”
那于秀才这才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说武人误国,我自是敬佩他之前蛰伏三年之功。可是,这次他发动战争,一半以上,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呀。”
旁边的掌柜上前,虚了一声,希望那于秀才不要再说。
那于秀才却是不在意,接着道:“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不顾那皇帝的十二道金令,全然是为了一个女子。”
此话一出,陈夫子眼皮跳动,自是感觉自己猜到了实情。
众人则是纷纷议论,那许云卿为了一个女子,带着手下之人直入漠北王都,是掘地三尺,却依旧是没有任何踪迹。
之所以叫他夜叉,全然是因为这边境地带,任何习武的匈奴人出没,全部斩杀,不留一条活命。
“众人感激他护国之举,却也愤慨他公报私仇,使得边境战火不断。”那于秀才道。
旁边众人纷纷点头,也有人道:“总算是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