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那还在襁褓中的朔野已经能够摇摇晃晃地下地行走了,而边境持续了两年的战火终于是熄灭了。
眼见着那冬日的酷寒已过,三月的春风吹拂着蒙古大地,遍地都生出了那细细嫩嫩的小草来,正可谓是“酷寒冻不尽,春风吹又生。”
越来越多的蒙古族人往其他广阔草原四散而去,何绵儿那颗对故土的眷恋之心又开始萌动。
“夫子,若是此刻回程,应是能赶上清明时节。”何绵儿站在蒙古包外,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对着身侧身穿蒙古蓝色长袍的陈夫子道。
两年的时间,陈夫子比之昔日是高挑不少。饶是这蒙古地界风吹凛冽,陈夫子却依旧白皙。
“是该回去了。”陈夫子却并未如何绵儿一般对于回京欢呼雀跃,反倒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了,他能在这田园牧歌的蒙古地界与何绵儿相守两年,已是奢望,又如何能再期盼着与何绵儿在此长相厮守?
这京城,是不得不回去了。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存了一点私心,能够再拖一日也好。
不远处,苏宁娜带着朔野看完了羊群,正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来。朔野不过堪堪一岁不到,因着自幼吃食肉奶的缘故,身子骨强壮,比之那蒙古族的小孩,毫不逊色。
看见何绵儿二人,咧着嘴准备跑了过来,只走了两步不到,便摔倒在草地上。半大的孩子,却与寻常孩子不同,也不哭嚎,自顾自地又站起身来。
倒是那陈夫子看着不忍心,快步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衣襟上沾着的几块泥土,一把抱起朔野道:“真是个小男子汉。”
何绵儿心中涌起几分感动,这两年的相处过程中,陈夫子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待朔野,都可以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毫无私心。
只是,她看了看抱着朔野的陈夫子,正是那翩翩少年,清神俊朗的年纪。
又看了看陈夫子怀中的朔野,小脸红扑扑的,天真烂漫,只在心中悠悠地叹了口气。
耳听着远处马蹄哒哒,定眼一看,又是那蒙古族的阿速吉可汗,带着几个侍卫前来。
何绵儿自是不愿见到此人,便抱过孩子,打算避他一避。正犹豫的瞬间,那人已是到了跟前,翻身下马。
这一次,大概是因着陈夫子在场,他的脸上倒是少了几分往日的放荡不羁,多了几分严肃。
“这位夫子,我家可汗想与夫子交谈一二,请~”那可汗身侧一个身形较瘦的侍卫对着陈夫子道,手中指的却是那蒙古包内。
何绵儿倒是颇觉诧异地看向那阿速吉可汗,不知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毕竟此人一向对陈夫子是视若罔见,反倒是趁着没人十分,对自己态度恶劣。今日这番,实在是少见。
当下是心神一惊,不由得牵住了陈夫子的衣袖,低声问道:“夫子......”后面的话,没有再说,那陈夫子必是懂的。
陈夫子却是反手捏了捏何绵儿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转身是谈笑自若。对着那阿速吉可汗道:“可汗,请~”
那阿速吉眼看着面前两人的举动,不由得眼皮微动,却也不置一词,只转身进了那蒙古包内。
何绵儿抱着朔野,眼见那两人前后脚进了蒙古包内,是忧心如焚。莫不是,这阿速吉可汗要扣下那陈夫子?
饶是她如何心急,那可汗的守卫却是将蒙古包看守得极为严格。她心中思绪紊乱,将朔野交予了苏宁娜,便自顾自地在蒙古包外等候。
只隐隐约约听得那蒙古包内两人的交谈声不断,这倒是让何绵儿心生诧异,不知那蒙古族的可汗与一个汉族的文弱书生,哪里有那么多话可以说?
直等到那草原日下西头,才听得蒙古包内两人熄了声音。何绵儿性子急,急忙凑到那蒙古包前。
只见那门帘掀起,出来的却并不是何绵儿心中记挂的陈夫子,反倒是那往日不愿多见几面的阿速吉。
眼见何绵儿往后退了几步,那阿速吉心中懊恼,朗声道:“牵我马来。”门口一守卫已经顺从地将可汗的那匹通体乌黑发亮的汗血宝马牵了过来。
正在何绵儿愣神陈夫子何以还未出来时,那阿速吉可汗已然上马,却是突然出手,将她拦腰一抱,也抱在了那马鞍之上。
之后便冲着那马腿上扬鞭一抽,骏马受惊,是一声凄厉惨叫,便撒腿就跑。
何绵儿顿时被吓得是五脏俱碎,心神大骇,大声呼叫道:“夫子救我。”此话一出,那马却早已不知跑到了何处,将那蒙古包是远远甩在身后。
虽已在这蒙古草原居住两年之久,但何绵儿却从未骑过一日的马。毕竟她之前刚刚生育,身子骨羸弱,自是不会去碰那让陈夫子伤筋动骨躺了几个月的马去了。
此刻虽是被那阿速吉紧紧抱着,却也是吓得魂不附体,浑身瘫软。只听得耳畔那阿速吉轻笑道:“我本以为你这汉人女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岂料竟是被一匹小小的马吓成这样,实在是好玩,好玩。”
当下更是又甩了一鞭,纵马快跑,听得那何绵儿惊呼的声音,不由得是放声大笑。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众人早已放牧而归。整个空旷的草原上,只闻得此人的笑声。
“真是个变态!”何绵儿虽然身子骨瘫坐一团,却不肯输了嘴上功夫,痛骂道。
那阿速吉也不在意,只让马跑了个痛快,这才让马在那草原上缓缓地漫步。
何绵儿看着马的速度已然平稳,自是不愿再做那软骨之态,便直起身子,看向前方。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只觉四下牧野虽大,但纵马便可前往,心中实在是舒畅。倒是有几分理解了这蒙古族人为何喜爱骑马。
“你看,这茫茫草原,无边无际,都是我阿速吉的疆域。”那阿速吉口气不小,说出的话,倒是有几分王者的霸气。
“非也,非也,草原能够万古长存,你阿速吉却是不能。”何绵儿出口反驳道。
此话若是被其他的蒙古族人听到,定是会大惊失色。但听了此话的阿速吉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就连那何绵儿都不觉得自己说的都什么僭越之处。
实在是此人一直以来便是与何绵儿如此相处。
当下那阿速吉是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此刻我阿速吉还是能够在草原上说了算的。”
何绵儿不知此人为何要带自己来此处,心中有几分茫然,便不与他再说话。
“听说你们打算要回中原了?”那阿速吉突然问道。
“是了,毕竟已经离家这么久了。”何绵儿有几分警惕地回答道,不知此人为何如此发问,莫不是,要留自己与陈夫子在此处?
此念一出,竟听得那人道:“那个读书的酸秀才说了,他自己回去,不会带你与幼儿走的。”
此话一出,何绵儿大骇,不可思议地回转头看向那阿速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