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即便是人迹罕至的草原,也并非是世外桃源。
何绵儿与陈夫子自从被绑架以来,日日夜夜是提心吊胆,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这日两人在这不知何处的干草堆中,只觉心中放松不少,是倒头大睡。
直睡得是半夜时分,只听得门外的猎犬狂叫不已。何绵儿与陈夫子被吵醒,两人屏声敛气,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得外面似乎有人在交谈的声音,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岭的地方,若是有来人,怕是只有那伙匪徒中的老大了。
何绵儿心中他必是发现了两人的行踪,才会追了过来。
猎犬依旧在不停地吼叫,想要驱散着不速之客,只听得吱唔一声,便不再发声。必是被那人一刀毙命了。
何绵儿与陈夫子在干草堆中是提心吊胆,心中记挂着巴哈与苏宁娜的安危,听着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这声音却也给人以安全感。
直到不知过了许久,才听得外面似乎平静了不少。两人却也不敢闭眼,只提心吊胆,一直熬到天微亮,那苏宁娜才过来知会他俩。
何绵儿看着那苏宁娜一脸喜色地给她比划着,大概猜测到是那老大来过,找寻了一番就已然离开。
巴哈热情地邀请他们回蒙古包吃早餐,何绵儿却是犹豫了。她转身对陈夫子问道:“根据你对那人的了解,那人折回的几率有多大?”
陈夫子沉吟片刻,道:“三人之中,老三冲动鲁莽,老二贪婪狡诈,这老大却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考虑也很周密。”
何绵儿点点头,她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不愿贸然现身。在跟巴哈与苏宁娜夫妇比划一番后,对方终于是理解了何绵儿的意思。
不再促成他们出来,反而是拿了更多的食物放到了干草堆中,悉心帮他们掩好遮挡物。
之前是黑夜,何绵儿与那陈夫子两人又累又困,自是只有闷头大睡。此刻外面却是大天百日,两人蜷缩在狭小的草堆中,倒也有几分拘谨。
所幸这几日的同甘共苦,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熟悉。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市井八卦、奇闻轶事、野史怪闻,无所不谈,少了几分逃亡的紧迫,多了几分从容。
这一日的整整白天,都没有再见那老大的身影。一时之间,就连何绵儿都有些犹豫了,莫不是自己猜错了,这老大见寻人不成,便离开了?
直到黄昏时分,何绵儿在这干草堆中蜷缩了一天,只觉浑身酸软,那苏宁娜好心地过来给她们送食物。何绵儿刚刚接了食物,只听得远处有马蹄声逼近。
事情从急,苏宁娜掩好干草后,便抱了一捆干草准备回去烧水。正撞上了来人,还是昨日来过的老大。
何绵儿侧着耳朵仔细听,这一次的老大似乎急躁了许多,在蒙古包中是到处乱翻,想要找出他们的踪迹。
又一次无功而返的老大,抢了一些吃的后,便跨马离去。
何绵儿终于是放心不少,她从干草堆中走了出来。但在与苏宁娜的比划中,她得知这方圆二十里,也只有苏宁娜与巴哈这一户牧民。
他们是打算与那大萧国交换东西,才远离族人,来到这边境之地。
出于保险起见,她还是与那陈夫子又躲了起来。毕竟,此地往东便是大萧国的关口,若是他们走此路,必定是会撞见回来的老大。
而往北则是漠北的地盘,他们自是不会选择自投罗网。只剩下往西和往南这两条路。
以他俩的脚力,便是日日不停歇,在这草原上也是跑不过一匹马的。那老大之所以两次跑来此地,定是遍寻不到。
这日晚,她正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只见那陈夫子猛地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何绵儿一惊,连忙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那陈夫子却是摇摇头,还未说话,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何绵儿大骇,除了五岁的许绍东,她从未见过其他男子流泪,更何况是这种毫无遮掩的流泪。
她当下默然,不敢多问。只听得那陈夫子哽咽道:“我娘亲去世了。”
何绵儿自是知道他的娘亲便是那朴慧尼姑庵中的明智师太,他俩被绑架前,那师太已是多日重病在床,似乎并未见有好转的迹象。
只是,怎就突然去世了。想到此处,何绵儿安慰道:“不要多想,我们过个几日,回京再看。”
陈夫子却是一脸沉重地摇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心窝道:“我能感应得到,我的娘亲刚刚去了。”
何绵儿只能捏着陈夫子的手,希望能给他几分安慰。她无法想象,一向最是疼爱自己的母亲若是离开了,她又会怎么样。
两人沉默地度过了一整晚,直到天亮,也再未见到那老大再来。
何绵儿心中不安,又躲了一日,却是依旧没有见到那老大的身影,这才放心下来,从干草堆中出来。
巴哈与苏宁娜十分地高兴,热情地招待他们。只是那陈夫子母亲新丧,不沾油腥,是凄神寒骨,不过短短两日,便消瘦了许多。
何绵儿知道事不宜迟,她与陈夫子失踪,家中人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那陈夫子更是需要赶回去奔丧。
于是便向苏宁娜与巴哈提议,想要借他们的马赶回边界。为了感激这对朴实的蒙古夫妇的舍命藏匿与热情招待,何绵儿本想赠送他们怀中衣物里缝的银票,岂料,他们根本不用那汉族银票,在这茫茫草原,更是无处兑换。
就连何绵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金钗,那苏宁娜也是坚决不收。反而是赠予她一顶镶嵌着绿松石的蒙古传统头饰。
何绵儿胸中升起一股暖流,她这人一向最是知恩图报,心知若是此次离开,怕是再无见这对夫妇之日。
她蓦地想起了那老大等人离开边界时,带着的一群绵羊。这群绵羊老大必定不会再管,在草原上,哪里还有比送牧民绵羊更好的谢礼呢?
想到此处,何绵儿将主意与陈夫子一说,便给那巴哈连比划带画画,提到了那来时方向,有一群无主之羊。
巴哈点点头,便骑着骏马前去驱赶羊群。何绵儿则与陈夫子商量着回京的事宜。
可惜,他们的想法却是无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