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自号诚实小郎君,自然要说到做到。
既然说了跑路,那就是头也不回的跑。
在赵皇头疼该找什么人替他主持边防之时,在整个上京城都举天同庆之时,在平阳公主的亲事如火如荼地进行之时
江平和老丈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就麻溜地带着两个老婆跑了。
程琳儿一直待在扶苏镇,江平并未让她回来,这一次他也是准备去扶苏镇找她。
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好。
不过说是跑路,其实也算不上。
毕竟现在能逼得他要跑路的人,几乎都不存在了。
他就是觉得无趣了,所以单方面请了个无限期的长假。
如今的他已经享受过高官厚禄,享受过万人敬仰,也被万人唾骂过。
他拥有万贯家财,拥有如花美眷,拥有过命的兄弟,拥有甘愿为他赴死的心腹。
普通人所说的一切美好,他想要的,都有。
也正是如此,他觉得差不多了。
当初他一时兴起,就设计入了赵皇的视野,一跃成为指挥使,帮赵皇挖自家老丈人的墙角。
后来一路高升,到如今位高权重。
本来他只是想着秦皇未来能斩神话,他撺掇着赵皇也来一出,报无矩至尊的一箭之仇。
但赵皇太怂,又或者说政哥儿太猛,根本就不想这么干。
所以和无矩至尊的仇姑且记下,以后再找机会。
这个最大目的没了,江平剩下也就没啥好追求的。
继续升官,那不适合他。
而且当官就要勾心斗角,太累。
他这人,除非把好处送到他眼门前,抬抬手就能拿到,否则连贪都不愿费力去贪。
不升官的话,那就这么闲着。
可在上京城中就有些碍眼了。
江平最宝贵的品质就是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京城待着,最难受的就是赵皇了。
赵皇一难受,那就的想办法折腾他,否则就会怀疑他是不是又什么阴谋诡计。
毕竟当初说好的三年就死,这会儿谁都知道被骗了。
所以为了赵皇不难受,自己也不难受。
江平觉得还是不出现在他面前比较好。
至于武道司司长的位置,他自然继续兼任着。
怎么说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到手的,丢了实在可惜。
以后赵国要是凉了,百官被政哥儿收编,他还能去秦国混个九卿之下的官当当。
既然不当官的话,那就练武吧。
可江平对如今的实力挺满意的,虽然打不过神话,但在大宗师之中也算独一档了。
至于神话武者,等什么时候经验到了,他也就自然升级了。
而那些神话武者要面对的共同大敌天道。
那就让祂和系统斗一斗。
谁赢了听谁的。
系统赢了,他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武林神话,天道赢了,他就是一辈子不升级的七十九级大佬。
讲的就是一个佛系。
人活在世,不一定就需要一个什么天下第一,富可敌国,权倾朝野的远大目标。
能够坦荡的活着,便是最好的人生。
所以江平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一切外人需要花一辈子追求的权势、财富、名声,只带着坦荡荡的一颗心外加一千万两多一点点的金票走了。
御书房中。
赵皇正在练字,听到海大贵的禀告,他手中不自觉用力,笔在宣纸上留下丑陋的一笔,墨迹在白纸上渐渐渲染开。
“江平失踪了?”
“他在搞什么鬼?”
海公公候在下方,也是苦笑道:
“禀陛下,江平自己给自己在武道司准了一个十年长假,也是今日有下人去为他在武道司的书房打扫之时才发现的。
按照假条上的时期来看,江平他已经离京数日有余了。
而且以奴婢对江平的了解来看,这份假条上的日期十有八九是后来补上的。
也就是说他离京的时间可能是在十天之前。”
赵皇脸色一恼:“你就是这么监视的?”
海公公苦笑道:“奴婢也没办法啊,江平一直住在铁府,铁府的守备森严,而且还有杀人特权,奴婢的人只敢远远在外监视。
而江平此人不贪财也不好色,一般情况下,除非特别重要的事情,他都不会踏出铁府半步。
听铁府出门买菜的下人说,他们姑爷就喜欢待在花园赏花,晒太阳,睡觉,还有叫人给他念话本,尤其喜欢以他为原型的多女主的话本。
其余时间,他宁愿躺着也不愿意站起来动弹两下。
有时候奴婢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这么懒,他的一身武艺又是哪儿来的?”
“之前江平骑着他的异兽白犼出京,因为目标太大,所以才被奴婢的人发现。
这一次白犼根本没有动静,所以奴婢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
赵皇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朕不是听你诉苦的,你来说说,江平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觉得朕派人与他争权,所以心有怨气,挂印辞官?还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海公公想了想,说道:“奴婢觉得,江平此举大概就是请假吧。他之前不就是在接任武道司司长之位以后,还没上任就先请了一段时间假嘛。”
怎么说也和江平打了这么久交道,他对江平的性格总算有些了解。
有时候不能把他想得太深,因为他的做事风格就是天马行宫,想干就干。
越是因为他的身份将他的动作加上特殊含义,越是容易远离真相。
海公公说完,或是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够充分,于是补充道:
“想来江平也是知道与陛下相比,他就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所以甘愿将武道司的大权让出来,任凭陛下分配。
但他又不愿意自己的司长之位丢失,所以就来个死无对证,只要我们一日找不到他的人,我们就拿不了他的司长之位。
说起来,他就是想恶心一下陛下,却不知道陛下心怀天下,又怎么会在意他的这些小举动。”
赵皇原本还想发发火的,一听海公公这话,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你个狗奴才,到底收了他多少银子?”
海公公知道这是陛下高兴的表现,连忙表起忠心道:
“奴婢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
“好了好了。”
赵皇笑道:“既然他要请假,朕就准他这个长假,没了他在朕眼前晃悠,也算轻松不少。
哎,朕当初也不知怎么想的,觉得这家伙竟是个可造之材。
只不过他这次走了,想再回来,朕可就不答应了。
武道司司长的位置他走了,就不能再留,不过朕也不亏待他,还是之前那个条件,封他为候。
名号嘛,只要不违制,任他挑选。
海大伴,把朕的条件告诉他,不,这不是条件,是朕给他的旨意!
随后你就将朕撤他官职和封他为候的旨意送给他。”
海公公脸色一丧:“陛下,奴婢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赵皇瞥了海公公一眼,似笑非笑道:
“朕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海公公心中一凛,但面上仍旧苦着脸道:“是,奴婢遵旨。”
“对了陛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
赵皇的心情显然很好。
“就是那个,楚王病了,病得很重。”
海公公的语气有些弱弱的,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楚王,也就是赵皇的二儿子,江平的原情敌,促成江平和铁观音姻缘的最大黑手。
在铁观音和江平成亲不久后就受封楚王,娶了朝中一个大臣的女儿当王妃。
至于太子之位,也在他受封楚王之后,就立了大皇子。
但赵盘封王建府之后,并未离京,而是以侍奉母亲的名义留了下来。
赵皇对这个二儿子也颇为宠爱,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把铁观音赐婚给他。
要知道娶了铁观音之后,就相当于拿了神捕司当嫁妆。
赵皇一见海公公的脸色就知道此事另有隐情。
他问道:“病了?盘儿的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了?御医看了吗?怎么说?”
海公公道:“御医已经看过了,说楚王殿下是寒毒入体,而且这寒毒十分厉害,普通的药石几乎无灵。
好在宫中珍藏的宝药不少,可以为楚王殿下治愈一二。
但终究治标不治本,如果不能祛除寒毒,楚王殿下怕是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赵皇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盘儿怎么会感染寒毒?海大贵,你还想隐瞒朕不成?!”
海公公吞吞吐吐道:
“根据楚王殿下的回忆说,当晚他是感觉有人拍了他一掌,所以才中了这份寒毒。
只是当时夜色暗沉,他没有看清来人,为了不惊动刺客,他更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并没有追出去。
不过楚王殿下说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打他的人极有可能是个女人。”
赵皇脸色不愉:“这算什么线索,这天下之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难道这就能找出凶手来?”
海公公面露难色道:“回陛下的话,据奴婢所知,江平身边就有一个精通冰系武学的女人。
此人武功极高,便是奴婢也不是她的对手。
而楚王殿下当初就与江平有仇。
江平如今又突然离京?
不过这都是奴婢的猜测,没有任何线索,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赵皇眼中一寒。
按照他的性格来说,自是有杀错无放过。
但那人是江平。
而且如今正是江平一副认输离场的样子,他若是主动再去寻江平麻烦,难保不会出现其他的意外。
当初那魔君七夜和国师一战的场景犹历历在目,国师事后也曾告诫过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要与江平发生死拼。
况且万一这是旁人故意诱导的呢。
那人既是连海大贵都不能匹敌的绝顶高手,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失手留下了盘儿一命。
这样的高手,就是一夜之间杀绝了楚王府也不奇怪,明明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后却反而只是轻轻打了一掌。
但也不无可能是江平故步疑兵。
无数念头和阴谋在赵皇脑海中盘旋。
最后赵皇长吐出一口气道:
“此事你不要外传,也不要说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推测,万一被旁人听去,淑贵妃最后又得到朕这儿来闹。”
淑贵妃,正是赵盘的生身母亲。
海公公连忙点头:“奴婢知晓。”
“盘儿身上的寒毒该如何医治?”赵皇问道。
海公公回道:“御医说寒毒深入骨髓,即便是以暴力拔取,也需要奴婢这样的武道高手。
可如此做,就连同楚王殿下的生机一起拔了出来,最后能祛毒,但也极有可能让楚王殿下丧命。
除非是比奴婢还要高很高的高手,”
海公公眼神看向赵皇,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候也就只有国师大人才有这个实力了。
涉及到国师这个定海神针,赵皇也不敢怠慢:“只是拔毒?”
海公公道:“按照御医的说法,除了拔毒之外,还需要拔毒之人一边拔毒一边输入自身生机入体,这样一正一负,才不会伤了楚王殿下的根基。
而且由于寒毒深邃,这是个水磨工夫,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一听到这,赵皇便知道即便他舍下面皮,去国师观求国师出手,最后国师也不会答应。
赵皇说道:“那治标呢?能护住盘儿的性命吗?”
海公公回道:“即便是用上宫中宝药,楚王殿下也活不过十年,而且这十年时间,楚王殿下都是体弱多病,一场风寒就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赵皇摆摆手道:“那就先这样吧,宫中药物任你调用,一定要保住盘儿的性命。
另外传朕的旨意,再给盘儿娶两房侧妃,着淑贵妃去办吧,就说是冲冲喜。”
海公公心中一凛,低头领命:
“奴婢遵旨!”
这是陛下打算放弃楚王殿下了啊,要他早早留下血脉。
虽不知道陛下为何不愿意去请国师大人,但这份心性实在可怖。
“对了,还有一件事。”
赵皇叫住海大贵,声音从背后阴恻恻道:
“到底是谁伤了盘儿,这背后又有什么阴谋,你去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朕的儿子,不是什么人都能伤的!”
“是陛下!”
海公公领命退去,等到退出御书房外之后,背后已经一身冷汗。
他能感觉到随着陛下发怒,御书房中有一双冷冷的眼瞄上了他。
似乎陛下一声令下,那双眼睛的主人就会冲上前来将他撕成碎片。
这是在七夜魔君和国师大人比武之后,御书房中突然出现的守护者。
随着他这些年在外经营,越来越逍遥快活的同时,他也早不是陛下当初信任的海大伴了。
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也会越来越多。
海大贵心中一声叹息,却不后悔,在背后那双冰冷的眼睛的注视下,他缓缓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