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绪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左右情绪的感觉,因此在接下来三四天里,正好政务繁忙,她也没跟拂苏碰过面。
这日,林微绪在府中查阅许白呈给她的相关宗卷里,查到了宫中那座阁楼的确住过一位嫔妃,但那宗卷上只有关于那位嫔妃的封号称呼,别说姓名了,就连少身世背景都是空白的。
宗卷上关于这位雪妃的记载只有那么寥寥几笔,除了雪妃这个名字,还有一句便是——
雪妃暴毙于临年冬月。
大秦临年……
那也就是五年前……
林微绪冷不丁想起来什么,顺藤摸瓜让许白把有关于小乔公主的宗卷资料一并找过来。
结果这一查便查出了破天荒的巧合,小乔公主亦是出生于临年冬月,只是资料上记载的是小乔生母是后宫另一位不受宠的赵嫔,赵嫔诞下小乔公主后,发了疯,触犯了皇帝陛下龙威,被皇帝一怒之下驱逐冷宫。
至今五年无人问津,就连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林微绪拿着两份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里很清楚,倘若雪妃跟母亲有关系,那她的确有必要从小乔公主的身份入手查清。
只是有一点,她并不能直接进宫去见小乔公主。
因为那样的话,势必是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力。
眼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
林微绪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当即直接命了许白进来,“叫林清幽过来一趟,我有事要问她。”
许白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怔了一怔,他还以为自从去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国师大人再也不愿看到林天司了……
不过看大人神色凝重,大概是真的有要紧事要找林天司问,便颔首领了命要退下。
但刚要转身,林微绪忽然又叫住了他,皱了皱眉道:“算了,我亲自去。”
林微绪搁下了手边的宗卷,望出窗外看了看,发现外头雪下得挺大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的缘故,林微绪总感觉手指有些发凉,于是便回屋拿了件白色的斗篷披上。
走出沐园时,林微绪一边低头系上斗篷长带,想起之前从夏朝乘船回来的路上,某天夜里拂苏很细心拿了这身斗篷给她披上,还亲自给她打了系带。
林微绪系完长带以后,对比了一下,感觉自己这系带整得真是随便,并没有拂苏系的半分好看整齐。
她微低着头,垂眸盯着缠在指间的系带,纤长的手指温凉,似有似无地摩挲了两下,随口轻声一问:“赤军近日很忙吗?”
许白一时没能听出来国师大人的言外之意,便只是如实道:“属下未听闻赤军那边近日出现什么状况要务,应当是没什么要紧事的。”
林微绪语气淡淡地说“嗯”,让许白准备出行。
正待她要往国师府外走时,时隔几日,林微绪再次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绞痛感先是从小腹钻袭而上,再蔓延至胸腔某一处。
林微绪在曲廊石柱前微微抵靠住身躯,她低眸看到撑在石柱的手背,青筋血管微微起伏,呈出半透明的紊乱变化。
这代表着,寒毒……快要发作了。
算了算时间,她估摸着寒毒还有半个月左右才发作的,怎么这次提前了半个月……
也就是说,她这次得提前去找永安鬼市找宁殷取解药。
想到这里,林微绪只得临时改变了计划,打算直接前往鬼市,免得寒毒发作。
只是,她人刚坐上香车,林道前边停下来了一辆马车,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微绪面色冷淡,拨开车帘一看,看到是顾淡墨从马车下来,表情仍然没有半点变化,只冷漠地看着他上来。
“太傅有什么事吗?”林微绪手搭在榻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冷傲,除了声音听着稍显低哑。
顾淡墨本是要跟她商议什么的,但很敏锐地注意到她袖口处露了一半的手背血管纹理有所异样。
早在几年前,顾淡墨有一次亲眼目睹过林微绪寒毒发作的模样,尽管当时只看了一眼,林微绪便紧闭了沐园,那一幕却让顾淡墨终身难忘。
也因为那一次,顾淡墨心里始终记着她寒毒发作的时日,生怕她忘记服用解药。
可是他记得,距离林微绪下一次寒毒发作,明明还有半个月才对……
顾淡墨心里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沉声开口提醒了她:“微绪,你体内的寒毒是不是快要发作了?”
林微绪静默片刻,也没有隐瞒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顾淡墨也没有再多余问什么,直接让许白前往永安鬼市。
闻言,林微绪侧头看他一眼,“你去那里有事?”
“我陪你去找那位毒君。”
林微绪想了想,道:“你帮我个忙吧,到了永安后,买点礼物去趟花坊,我有些时日没去看小宝了。”
顾淡墨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冷道:“你是想支开我,自己去鬼市找毒君吧。”
“问题是你去也没什么用处,就别给我添乱了。”
林微绪感觉腹部的绞痛感一阵紧一阵的,愈发难忍,只是碍于她向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自己虚弱一面的习惯,哪怕面前这个人是顾淡墨也不行。
因此,她全程都是强忍着疼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淡如常。
顾淡墨盯着她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忤逆她,只道:“你取完药后直接到花坊来,到时我送你回京闭关。”
林微绪淡淡点头说好。
等到了永安鬼市后,林微绪也没让许白跟着,兀自往宁殷隐居的那片深林院落去了。
她到的时候,篱门半开着,田地里蹲着一个背了小箩筐在认真锄地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裙衫,扎着两条小辫子,小脸玲珑可爱,闻声仰起脑袋时,一脸灰土。
“哥,有人找!”
话音落下没多久,宁殷从竹楼那边慢悠悠下来了。
宁殷一看是林微绪过来了,第一反应是笑吟吟看向她身后,挑眉:“啧,这次怎么没把你家小鲛人领过来了?”
林微绪没答应他的话,仍然把视线停留在那背着小箩筐的少女身上。
宁殷见状,便让阿绫去沏茶,等她乖乖应声起身回去了,这才告诉林微绪:“这个啊,前两天在林子里迷路了,我看人有点呆傻,就把她哄骗回来了,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小药人。”
林微绪听了,并不怎么感兴趣,袖了手兀自往竹阁那边走,一边淡道:“我身上的寒毒提前要发作了。”
“……不可能吧?”宁殷神色不再从容,拧紧了眉盯着林微绪仔细观察。
林微绪也没跟他迂回,往竹阁的庭堂桌前一坐,挽起袖口,把手背上的异样给他看,“应该就在这两天会发作。”
“这不可能才对,按照我的药方,你发作的时间只会一次比一次间隔得久,怎么会提前……”
林微绪沉默半晌,说:“可能跟我半年前提前出关也有关系。”
“……”宁殷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也不问林微绪为何提前出关了,直接命令她:“把手给我。”
林微绪倒也不扭捏,直接伸手过去,让他把脉的同时,想到这阵子以来的异样,低声提醒说:“还有就是,这阵子小腹总是时不时的有绞痛感,起初我以为是去了夏朝水土不服,但今日又疼了小半天。”
正说着话,阿绫端了茶过来,认认真真给林微绪递了茶,又给宁殷递了茶,然后主动说:“哥,我继续去干活啦。”
“去吧。”
等阿绫走远了,宁殷指腹按在林微绪的脉搏上,神情愈发古怪阴霾。
他又让林微绪换了一只手,继续给她诊脉。
此时竹阁外的雪又变大了,簌簌飞舞着,林微绪目光淡漠地望出去,心绪毫无波澜,且无聊地想着,宁殷让阿绫大冷天出去干什么活……
过了晌久以后,宁殷松开了她的手,并且叫了她名字,“林微绪。”
林微绪转头回来,平静看他。
宁殷说:“你腹中……有个孕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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