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这情况来得意外又紧急。
说笑中的众人一愣,这么淡定的语气,一度让人以为她在开玩笑。
再仔细一看,这丫头看似镇定自若,可她的脸越发苍白,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那双抓着桌沿的手,十指关节青白,筋骨分明。
这明显是在极力忍耐痛苦。
“眠眠!”
萧祁墨的声音率先打破安静,他猛地站起身,弯腰就把陆眠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刻,是早就预料中的事。
他预习过很多遍,也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可当这件事真的来临了,萧祁墨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抖的,声音是颤的,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马上去医院!”
男人一声令下,长辈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车!准备车!马上走!”
“给医院打电话!”
“待产包在楼上,我这就去拿!”
“……”
紧急忙乱之下,陆眠第一时间被送往中心医院。
云桑开车,把油门踩到了最底。
车上,萧祁墨一路抓着陆眠的手,没敢放开。
看着女孩大颗大颗的流汗,看着她苍白到透明的小脸,萧祁墨就无比痛恨自己。
这是他给她带来的苦难。
是他的错。
本来生孩子就很危险,结果还遇到这种意外状况。
只要再等半天,他们就能入住医院,也不至于这么慌乱。
肚子里的家伙,就这么不懂事吗?!
“眠眠,我在,我一直在。”萧祁墨怕的不行,右手紧紧握着陆眠。
另一只手扶着后座椅背。
指尖深深的嵌入真皮面料,好好的车内饰被他抓报废了。
“你咬我吧,这样能帮你分散注意力……”他额头上的汗,比陆眠的还多,只恨自己无法替她承受一切,只恨自己什么都帮不到她。
陆眠抬手,帮他抚平眉心的疙瘩,笑他:“祁主任,别慌,不是什么大事。”
她还反过来安慰他。
就像曾经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陆眠始终都能面无表情的说一句“别慌,小场面”,她的理智和忍耐力超乎常人。
“你……”男人眼尾猩红,声线哽咽,又闷又堵,“到底什么事才算大事……”
“乖啊,真没事……”陆眠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前排开车的云桑:?
这俩人到底谁生孩子啊!
车子疾驰着来到了医院。
产科医生知道他们的来头,谁也不敢怠慢。
陆眠的羊水虽然破了,好在各项检查都符合指标,送来的也比较及时,整体情况算是稳定了下来。
陆眠被安排在单独的待产室。
萧祁墨要跟着陪产,直接被陆眠拦下了。
陆眠虽没生过孩子,可看的言情小说多了,就知道产妇会很痛苦,场面也很血腥。
她一个人应付就足够了,不需要祁主任跟着。
不光萧祁墨不同意,长辈们也不肯。
生孩子又不是女性一个人的事,另一半这时候不陪着,什么时候陪?
耿直如陆眠,叹了一口气。
“我怕你影响我发挥。”
萧祁墨当场瞳孔地震。
陆眠拍了拍男人的手背,“祁主任,你在这里考虑下孩子的名字吧。”
他俩取的名字,宝宝显然不太满意,甚至以破壳而出作为抗议。
陆眠特服气,这一看就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小家伙。
最后,还是陆眠一个人进去了。
隔离门关上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止不住的担忧……
仅剩下陆眠一个人的时候,产科医生、护士还都挺诧异。
这位大佬是萧家、云家宠在心尖的宝贝疙瘩,大佬本人的名字在国也如雷贯耳,是很多行业里的顶级人物。
普通人尚且还会要求丈夫陪产,她身份这么特殊,竟然选择一个人面对。
更让人捏一把汗的是,这位大佬从进来后就没出声喊过疼。只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手抓着床单,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拇指飞快的打着字。
要不是她的孕肚摆在那里,他们甚至以为她是来陪产的。
护士长看得心惊肉跳,端着一杯红糖水走过来。
“陆小姐,补充点能量吧,生孩子很消耗体力,不过你别担心……”安抚的话还没说完,她扫到陆眠的手机页面,傻眼了。
大佬的手机页面……竟然是冒着一条条绿光的股市。
只见她大拇指快速操作着,不断宫缩的孕肚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完成了一场漂亮的股票交易。
护士长:……
陆眠操作完之后,轻轻说了句“谢谢”,接着把手机页面横过来,切换到了游戏模式。
游戏进度为二分之一。
护士长:!!!
她一边炒股,还一边玩游戏?
她到底是不是来生孩子的啊?
这不是来刺激人的吗?!
护士长端水的姿势,都快要跪下了,她惊诧的问着:“陆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她其实很想问疼吗?
但陆眠的表情,让她怎么都问不出这两个字。
陆眠扯了下唇瓣,小脸是苍白的,精神却还可以。
“还行。”她声色淡淡。
正逢剧烈的阵痛来袭,陆眠咬着唇,抓着床单的手攥得更紧。
护士长暗暗心疼了她一把,在阵痛过去后,开解道:“其实,你没必要忍着,每个产妇都可以喊疼都可以哭。我们都理解,更不会笑话你。”
只有经历过生产的女人,才能感同身受。
她也是个母亲,就算打了无痛针,她也能鬼哭狼嚎半天。
“就还好……”陆眠虚弱的抬头,拇指放了个大招,游戏便以胜利结束。
她收起手机,旋即道:“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护士长再一惊,“开十指了?”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相信,眼前这个能冷静炒股,能面不改色玩游戏的产妇,已经开了十指。
但检查的结果让护士长几乎崩溃。
“陆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淡定的人。”护士长打心底里佩服,更无法想象,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开了十指,就相当于她已经承受了生孩子最疼的阶段。
正常情况下产妇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疼。
其实,陆眠是疼的。
只是她一向擅长隐藏疼痛,也比较能忍,便成了旁人看到的风轻云淡的样子。
有过那么多次身体被重组的经历,她的忍痛力非一般人能理解。
陆眠没说什么,配合的进了分娩室。
虽然疼,但待产时高价抛出了一支股票,又低价购入了潜力股,她还是挺开心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萧家云家长辈随后跟来,夜零、隋愿、舒书这几个女性好朋友也都齐刷刷的来到了医院。
虞人和司空见自然也想来,被云桑以不方便为由拦住了。
大家等得焦急。
萧祁墨则笔挺的站在产房外面,盯着墙上的时钟出神。
他已经三小时五十四分钟二十八秒没见到老婆了。
“祁墨,你先坐会儿吧。”云知舒作为岳母,劝了一句,叹着气补充:“你站在这里也没用。”
萧祁墨攥紧了拳头,越发敌视未曾谋面的孩子。
陆巡也劝,“是啊祁墨,待会儿需要你做的事情更多,别在那浪费体力了。”
云桑看着好兄弟要哭出来的样子,又想笑又心疼。
他爸妈虽然说得都是实话,但也太直了。
就萧祁墨这副要吃人的样子,以后想让他要二胎,怕是难了。
萧祁墨没动,旁人也没再劝。
直到产房传来隐隐绰绰的啼哭,萧祁墨心尖打了个颤,再也顾不得优雅和从容,一个大跨步便冲到隔离门前,差点就要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