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文家书房内。
岳子文看见古保民的表情,微微抿了下嘴唇:“老古,你儿子这次进去,是因为贩,而不是吸,所以肯定是出不来了,咱们现在能运作的方向,也只是在量刑方面,我已经问过了,古长澜罪不至死,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至于其他的,我只能尽量帮他运作减刑。”
“岳总,谢谢你了。”古保民沉默半晌后,才微微点头致谢,古保民心中清楚,如果作为自己顶头上司的岳子文,都说这件事没办法运作的话,那么古长澜想要出来的几率真的就是没了,同时他也清楚,岳子文或许并非是没有这个本事,今夜他能答应帮古长澜运作减刑,已然实属不易,单凭古长澜的身份,想让岳子文去调动起身后庞大的人脉网络和各种政治资源,无异于天方夜谭。
“老古,你儿子还年轻,犯了错只要肯改正,以后的前路还是光明的,你放心吧,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让他在三十岁之前出狱,男人三十而立,到时候这孩子还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岳子文再次安抚了一句。
“哎,我明白!”
“我还有家宴,就不留你了,如果案子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让人通知你。”岳子文从容的下达了逐客令。
“岳总,我给你添麻烦了。”
“咱们不是外人,谈不上什么麻烦。”
“……”
岳子文和古保民一路交谈,先后向楼下走去,岳子文转身回了餐厅,古保民则是转身出门,回到了路虎车内。
“古哥,咱们去哪啊?”司机见古保民上车,扭头问了一句。
古保民微微抬手,打断了司机的话,再次掏出手机,给林宝堂拨了过去。
“喂,古哥?”林宝堂很快接通了电话。
“长澜这次涉嫌贩,到底是跟谁有关系,你打听清楚了吗?”古保民直言问道。
“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林宝堂微微叹了口气:“禁这种部门跟其他单位不一样,他们的执行力强,纪律也更加严苛,我托了好几个关系去打听长澜的案子,得到的结论都是无可奉告,而且连长澜蹲在哪个看守所,我都没问出来,估计咱们要是想从长澜口中弄清楚前因后果,只能等他宣判之后了。”
“呼。”
古保民听完林宝堂的话,缓缓落下车窗,点上了一支烟:“这几天,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募集承包海域的资金,长澜的事,你不用管了。”
“什么叫不用管了,古哥,你总不能放任澜澜真的被判刑吧,要不然,你去求求岳总呢?”林宝堂还在帮忙出着主意。
“呵呵,我现在就在他家门口呢。”古长澜看着岳子文居住的豪华别墅,一声冷笑,充满自嘲。
“他没管?”林宝堂也是一愣。
“他对我说,能保证长澜在三十岁之前走出监狱。”古保民神色落寞的扔下一句话,随即话锋一转:“老林,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凭岳总的人脉关系,如果真的想尽心尽力的办长澜的事,其实也不是没有转机。”林宝堂也是一声叹息:“他只是不想把一些有价值的关系,浪费在咱们身上。”
“咱们跟岳子文在一起,已经五六年了吧?”
“没错,过完今年,就是第六年了!”
“六年间,咱们竭心尽力,为他聚敛了无数钱财,我没想到,最后我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连一个关键的关系都不愿意给我用,岳子文这件事办的,不地道。”古保民神色略微黯淡:“我只有一个儿子,不是吗?”
“在他们眼里,咱们这些人无非就是一个帮忙捞钱的网,也是一个玩完就能踢开的球,即使没有咱们,岳子文也能很快找到其他人取代咱们的位置,在这种畸形的供求关系之下,他不把咱们当成自己人,也在情理之中。”林宝堂很理性的回应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可是以咱们能接触到的关系来看,想去办长澜这种涉的案子,只会更加艰难,虽然岳子文不愿意动用核心关系帮忙处理这件案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只要同意帮忙,就会比咱们自己处理,要顺利的多。”
“算了,不提了,这几天你抓紧聚拢资金吧,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争取尽快把承包海域的事谈下来。”
“古哥,现在咱们这边出现了变故,这片海,你真的还打算继续承包吗?”林宝堂听完古保民这番话,适时的提醒了一下:“咱们绕过民渔协会,以自己的名义去承包海域,这种事传到岳子文耳朵里,本来就会引发遐想,何况你现在又在求他办长澜的事,会不会……”
“没关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古保民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林宝堂的话,随即话锋一转道:“刚刚在岳子文家里,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古长澜三十岁出来,也许还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可民渔协会毕竟是他岳子文的,现在我儿子被判刑已成定局,我总不能让他在出狱的时候两手空空,在这之前,我总得为他拼出一番家业,而且我也希望咱们这些人,等以后自己孩子出事的时候,自己就有能力处理,而不是像条狗一样的去求别人。”
“我懂了,最近几天,我会尽快从几个分公司里面,把这些钱抽出来。”
“把账做的干净点。”
“我明白。”林宝堂应了一声之后,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老古,这几天你好好歇歇吧,别太为孩子的事情伤神。”
“嗯,孩子又不是死刑,这种事我能自我调节,没事。”古保民调整好情绪,笑着应了一声。
“资金齐了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妥!”
“嘟…嘟……”
古保民挂断电话后,做了个深呼吸,斜靠在了座椅上。
“古哥?”司机试探着再问。
“找个不起眼的路边摊,我吃点东西。”
“好嘞。”司机闻言将车启动,缓缓向别墅区外驶去:“想吃点什么?”
“能喝酒就行!”
“……”
四小时后。
古保民独自坐在一个街边的小地桌旁边,桌上摆满了十几个空酒瓶子,仍旧在自斟自饮,他在社会上飘荡,已经有十几年的光阴了,这些年中,古保民目睹过无数手下被判处极刑,也亲自送过不少人进去顶罪,其间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他吃的就是这碗饭,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有一副磐石般的狠辣心肠,可是真等自己的儿子进去了,古保民是真的心疼了,虽然岳子文已经给出了保证,可以让古长澜在三十岁之前走出监狱,可是这一句话所代表的含义,意味着古长澜的整个青春,都只能在那一方狭小的牢笼中度过。
古保民是蹲过监狱的,自己在里面的时候,他也没觉得那种生活有什么让人不适应的地方,可是此刻把入狱的人换成了古长澜之后,古保民心疼了,而且心痛难忍。
父子情,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最纯粹的情感之一吧。
十数分钟后,古保民缓缓起身,离开了路边摊,此刻的他早已酩酊大醉,但脸上却没有什么什么悲怆的神情,仿佛这一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古保民在心痛之余,也在庆幸着古长澜起码还活着,而且也正如他所说,儿子入狱了,自己还得在外面为他拼出一片属于古长澜的江山。
……
大年初六这天一早,杨东和罗汉等人就早早的起了床,赶到了码头开始收拾船网,检查船舱,为渔船做着出海前的准备。
渔船缠网,是一个很繁琐,而且需要耐心的活,加之这天又飘着雪花,所以杨东他们在船上干了没多大一会,手就冻僵了,皮肤上被鱼线划的全是口子。
到了中午十一点多钟,一行人总算缠完了一侧滚轮的渔网,杨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对其他人招了下手:“行了,时间差不多了,都别忙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口饭,剩下的活,下午再回来干!”
“东哥,咱们的网都缠完一半了,要不然等下午的时候,天驰哥和汉哥你们三个就别过来了,我们这些人就能把活干完!”张傲听完杨东的话,在边上插了一句。
“没事,人多点,活干的也快,早弄完早利索吧。”杨东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双手:“找个地方喝点羊汤,咱们暖和一下!”
“妥了,走着!”
话音落,一行人全都跳下渔船,坐进了商务车内。
十多分钟后,众人刚刚坐进羊汤馆内,崔支队的电话就打到了杨东的手机上。
“喂,崔哥!”杨东看见来电显示之后,走到旁边接通了电话。
“通知你一下啊,李静波的案子已经定性了。”崔支队直言开口。
“什么结果啊?”
“根据我们的调查,李静波这次去送货之前,的确不知道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所以暂时排除了嫌疑,我们已经把卷宗递到了检察院,检察院那边对李静波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处理,但是他被捕的时候,尿检呈阳性,所以按照吸食品罪,被判处了十五天行政拘留,从被捕之日开始计算,正月十六那天释放,到时候你记得去看守所接人!”
“崔哥,在这件案子上,你费心了!”杨东听说李静波洗脱了贩的罪名,表情轻松许多,言语十分感激的回应了一句。
“我只是按照程序办事,你不用谢我,就先这样吧!”
“哎,好!”
“嘟…嘟……”
杨东挂断崔支队的电话以后,迈步走到了饭馆门外,低下头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怔怔出神。
李静波的脱罪,也就意味着古长澜和毕可欣、赵佳童,以及被他们在朝按住的陈志邦等人,都会因为这一起案件而锒铛入狱,而古长澜入狱的原因,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所以李静波面临释放的同时,一个危险的信号也在杨东心中不断闪烁。
三合公司以一条渔船为代价,换回来的半年黄金发展期,似乎已经快要再次被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