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凌晨,杨东因为李静波的事奔波了一宿,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早上四点多了,于是倒在床上便闷头大睡,直至中午的时候,才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是柴华南,顿时甩甩头,精神了几分:“喂,柴哥!”
“过来给我开趟车。”柴华南直言开口。
“还去你家?”
“对!”
“妥!”
“嘟…嘟……”
柴华南挂断电话后,杨东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随后开始起床洗漱。
……
半小时之后,杨东推开出租车的门,大步走进了别墅区院内,径直奔柴华南家所在的位置走去,刚到门口,发现柴华南已经等在那里了,顿时笑着迎了上去:“柴哥。”
“嗯,走吧。”柴华南微微颌首,与杨东一同坐在了车里:“按照导航开就行!”
“好嘞!”杨东看了一眼已经设定好的导航,将车挂挡,随后奔着小区外驶去,但是刚走了没多远,头部就开始泛起剧痛,随后粗暴的一脚刹车,直接将迈巴赫停在了马路中间,引得后方车辆全部急刹,一时间鸣笛声响成一片,后车司机本来还想着抻头骂几句,但是看见挂着三个9黄色牌照的迈巴赫,但是忍住了冲动。
车内。
“你他妈干啥呢,前面溜光大道,你刹车干什么!”柴华南被杨东晃了一下,也有些惊魂未定:“驾照花钱买的?”
“我犯病了!”杨东咬牙回应了一句,随后开始从兜里掏出了药瓶,将药片填进嘴里之后,把车打着转向,缓缓停靠在了路边。
“什么病啊,癫痫啊?”柴华南看见杨东脑门冒汗,强忍疼痛的模样,斜眼问了一句。
“这!”杨东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疤痕:“当初干绿化的时候,被黄保军打过一枪,落下后遗症了。”
“看来你们这群小孩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柴华南听完杨东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一下吧,我开车!”
“柴哥,我没事,吃完药缓一缓就好了。”
“算了吧,我怕我死在你车上。”
柴华南语罢,直接推开了车门,跟杨东换了个位置以后,重新驱车上路。
“今天早上,我听老崔跟我说,你把古保民的儿子送进去了?”柴华南手扶方向盘,侧脸向杨东问了一句。
“对,没错!”杨东对于这些事也没有隐瞒,直言开口:“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李静波只是交友不慎,被身边的朋友坑了,但是调查到最后,没想到事情竟然指到了古长澜身上,他跟我们三合公司,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生过冲突了。”
“我记着你上次去岳子文的船上,就是因为你的人打伤了古保民的孩子吧。”
“嗯,就是今天被我送进去的这个人!”杨东点头应和。
“你不该把他送进去。”柴华南听完杨东的一番话,微微摇头:“这件事,你应该先找古保民去谈,如果手里攥着这个把柄,那么你可以在他手中要到很多好处,可是你现在把古长澜送进了监狱,也就意味着你们跟古保民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僵化了,那么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你想过吗?”
“想过。”杨东如实点头:“柴哥,自从我们三合公司涉及捕鱼行业以来,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去主动招惹过古保民,反倒是他那边的人,在接连不断的骚扰我们,我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的隐忍,可是他那边的人既然还是不依不饶,那我也没办法,至于古保民那边,他如果真的要针对我,那我也索性跟他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你这不叫隐忍,叫做反击。”柴华南闻言一笑,眼睛刚斜到操作台上,杨东就很有眼里的帮柴华南点燃了一支烟,柴华南微微一笑:“所谓隐忍,指的是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不管你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也不管你是不是能接受这件事,你要知道,隐忍是要做出牺牲的,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司马懿磨剑三十载,只为了最终的一剑封喉,你要知道,隐忍二字,代表的是牺牲,牺牲的也许是利益,也许是面子,或者是生命,所谓隐忍,不是不可以反击,而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和抱负,所以需要隐藏起自己的意图,要隐藏起自己的实力,要做到厚积薄发,而你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做到隐忍,但是每当别人触碰到你底线的时候,你就会不顾一切的把愤怒宣泄出去,你觉得这就是隐忍吗?”
“柴哥,我没有王侯之命,更没有你说的这种境界,我就是个小草根,目标也不远大,只要让身边这群兄弟们能好好活着就行,跟远大前程比起来,我更在乎的是怎么带着他们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杨东同样点起一支烟,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定的回应道。
“是啊,这个社会上,很多人往往会把忍耐和懦弱混为一谈,尤其是社会上的人,过度的隐忍,更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也正是因为你这种坚守底线的性格,所以我才喜欢你,可是你要知道,好钢易折。”柴华南停顿了一下:“就比如你这次把古长澜送进去的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用这件事去跟古保民谈判,那么他能带给你的,肯定是巨大的利益,而你现在亲手把他的儿子送到了看守所里,结下的可就是解不开的梁子了,面对能够带来利益的隐忍,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柴哥,你的这番话,我不敢苟同。”杨东听完柴华南的话,缓缓摇头:“你也知道,我这次把古长澜送进去,是因为他想利用品,让我的一个弟弟身陷囹圄,如果事情按照古长澜的预计去发展,我真的无法想象后果,李静波加入三合,是因为他信得过我杨东,可是我如果任由别人对他肆意欺凌而视若无睹,那我凭什么值得他信任呢?何况这种用兄弟换来的钱,我花着不舒服,用手足袍泽换来的酒,我也咽不下去,所以你刚刚说,在古长澜这件事情上,我应该退让,柴哥,我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找古保民谈,可是思来想去,我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在我看来,这并不是隐忍,而是卖友求荣。”
柴华南听完杨东的话,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随即便恢复如常,继续开车:“可是你又想过没有,之前因为古长澜受伤,古保民就要走了你一艘船,这次你亲手把他的儿子送进监狱,他会对你产生什么报复?”
“古长澜贩的事情,是他自作自受,我把他送进去,只是为了保住李静波,至于他的报复,我无所谓。”杨东嘿然一笑:“毕竟这种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想的太多,我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
“是啊,这件事情上,你的确占理,可是你也该清楚,古保民和古长澜是父子,一个父亲的力量,是很难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测的,何况你的三合公司跟民渔协会的体量也相差甚远,在很多事情上,弱者是发不出声音的。”
杨东听完柴华南的话,默然无语,因为柴华南的一番话没错,自从杨东把柴华南送进禁支队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包括鱼死网破。
“你知道吗,虽然你嫂子这个人的性格很严厉,但是我们的夫妻感情很好,她在私下里无数次的说过,我这个人很幼稚,而且心理极度不成熟,其实我的性格跟你一样,我的腰杆子太硬了,正是因为我不会弯腰,所以聚鼎集团才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当年我身边的八大金刚,如今只剩下了巩辉、雷钢和吴定远。”柴华南把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落寞:“我的这些兄弟,全都是当年跟着我从工地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巩辉最早是在工地外面的小洗浴搓澡的,雷钢则是来工地偷钢筋,被七八个工人堵住,以一己之力把他们放翻,被我看中了,就留在了我身边,我的这些兄弟们,也全都是草根出身,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啷当岁,就接下了很多工程,手里有钱,枪里有子弹,身边有兄弟,还每天换娘们,可谓风光无限,而且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一辈子就这么潇洒浪荡下去。”
杨东坐在副驾驶,看着柴华南唏嘘的表情,点燃一支烟递了过去。
“我这个人啊,天生骨头硬,谁也不服,而且对生死看的很淡。”柴华南接过杨东的烟,自嘲一笑:“因为这种脾气,加上那个特殊的年代,所以我铲起来的速度很快,在二十八岁那一年,就成立了聚鼎集团,说真的,我那个时候很膨胀,不管是对谁,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因为我手下的那群兄弟,真是太狠了,外面的人听见我的名字,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哆嗦,可是到了后来,我这种性格也给自己埋下了祸根,因为性格强硬,我得罪的人很多,在我好的时候,这些人不敢起刺,但是等我倒了,他们又全都来了精神,我被捕之后,手下的兄弟为了保住我的命,变卖了家产去四处求人,最后有三个人扛下了大部分的事,两个死刑一个死缓,剩下的五个人,雷钢被判了三年,巩辉两年,吴定远和肖斌一年,而肖斌在出狱当天,就被人一枪定死在监狱门口了,凶手到现在也没落网,出狱之后,我想给肖斌报仇,但是我报不了,因为当年跟我结下梁子的仇家太多了,连下手的人都找不到,呵呵。”
“柴哥,你刚刚说你身边有八大金刚,可是这才说了七个人,剩下的一个人呢?”杨东细数了一下柴华南说出来的人物,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