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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五章 玉佩之谜

唐宫东北角有一座护国天王寺,秦逍领着媚儿来到天王寺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下来。

夏侯崇信道门,她在位二十多年,其实道门的发展还算不错,反倒是佛门势威,而立国之初修建的天王寺,也一度冷清得很。

如今夏侯的灵柩就停放在天王寺。

秦逍一开始还曾打算让人收殓夏侯的尸首后,送到御天台停放,但后来考虑了一下,却是将剑神和道尊两副灵柩停放在御天台,夏侯的灵柩安置在了天王寺。

大天师离京之后,御天台的部分人都随同离京,前往川中,所以御天台几乎就是人去殿空。

这些日子,剑神和道尊就是安置在御天台,小师姑和朱雀率领的天斋众人也都是在御天台补孝。

秦逍知道如果夏侯的灵柩也放在御天台,小师姑和朱雀恐怕会将她的尸体挫骨扬灰。

凭心而论,虽然夏侯篡夺李唐江山,谋害了先帝,但多年来夏侯待长孙媚儿却是不差,再加上夏侯终究是麝月的亲生母亲,所以看在这两人的份上,秦逍在夏侯死后还是给了她尸首一些尊重。

空荡冷清的天王寺中殿内,夏侯的灵柩静静停放在那里,距离棺材不到三步之遥,李承庆却是坐在一张椅子上,形容枯槁。

秦逍和媚儿来到殿内之后,也都先不去理会李承庆,媚儿向夏侯的灵柩拜了三拜,起身后,看着灵柩微微发怔,显然是想起了这些年伺候在夏侯身边的日

子。

秦逍只是背负双手站在一旁,待媚儿拜祭过后,才点头示意,媚儿微微欠身,转身便从殿内离开。

“刑部卢俊忠死了,夏侯元稹死了,你最大仇人的棺材也在你面前。”秦逍走到李承庆身后,依然是背负双手,平静道:“李唐江山也已经复兴,不止你是否还有什么遗憾?”顿了一下,不无嘲讽道:“你想成为李唐的皇帝,这辈子是肯定无法实现了。”

李承庆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能看到今天的结果,我已经很欢喜。”

“还要告诉你,你一手创建的当铺,朕还会保留。”秦逍缓缓道:“以后当铺也将为朝廷所用,为朕造福大唐,这也算是你给朕留下的最好礼物。”

李承庆很是平静道:“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王母会残部还存在。”秦逍道:“不过朕也明白,如果朕可以让大唐百姓衣食无忧,天下太平,没有人愿意天下大乱。大唐的百姓是最好的百姓,只要朝廷为他们谋福祉,他们也将是天下太平的基石。”

李承庆轻叹道:“王母会群龙无首,势力日衰,你若真的能够做一个好皇帝,王母会自然会烟消云散。”

“所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秦逍道:“如果有什么嘱咐,朕尽力帮你做到。”

李承庆沉默了片刻,终是道:“洛月现在可好?”

“你终于还是能够想起她。”秦逍冷笑道:“你应该明白,她本

该拥有平静的生活,你却一手毁了她。是你让她一体双性,让她被仇恨所折磨。”

李承庆叹道:“是对是错,已经没有意义。秦逍,我知道你恨我,但洛月终究是你的堂姐,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将我的罪过怪在她的身上,一切罪责由我承担。你不要再为难她。”

“你有这样的担待,也算是人性未泯。”秦逍道:“你放心,她会好好活下去,而且再也不会有什么昊天将军出现。”

李承庆笑道:“多谢!”

“你犯下诸多滔天大罪,害死无数无辜生灵,本该要国法从事。”秦逍淡淡道:“但我是个俗人,先私后公。我的母妃是你所害,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笔债我是要亲自向你讨还。”

“理所当然。”李承庆微点头,倒是很平静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才是大丈夫。”

“所以你再无其他事情要交代?”

李承庆想了一下,终是问道:“我死之后,可有资格进入李家的墓地?”

“你以为呢?”秦逍笑道。

李承庆叹道:“我明白了吧,你可以动手了。”

“你虽然不会进入皇族陵园,但我可以答应你,你所犯下的罪行,不会昭告天下。”秦逍道:“徐州出现的庆王,是有人冒充,真正的庆王殿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夏侯一族所害。皇族族谱之中,你依然留名!”

李承庆整个人似乎一瞬间轻

松下来,眉宇间却是带着一丝丝感激之色,笑道:“若能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要请教。”秦逍道:“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何事?”

“你可知道荒西死翼?”秦逍问道。

李承庆唇角泛起一丝笑意,道:“你果然问到了。”

“所以你承认李陀和白静斋那伙人与你有牵扯?”秦逍道:“他们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李陀一党在西陵发起叛乱,是否与你有关?”

李承庆却是反问道:“李陀在西陵自立为帝,你觉得他为何有这样的胆量?他是否真的以为自己有资格代表李唐?”

“不过是白静斋一伙叛党打出一个旗号而已。”秦逍道:“他们要谋反,自然要打出反对夏侯的旗号,要在西陵自立称帝,也要与李唐扯上关系,就编造了李陀的身世。”

李承庆叹道:“编造的是什么身世?”

秦逍微皱眉,却还是道:“李陀自称是先帝西巡时候留下的私生子。昌和六年,先帝巡视西陵,李陀声称先帝宠幸了其母,本欲带其母回京,但其母觉得出身低贱,不懂宫中规矩,所以恳求先帝不要带她入京。先帝便赐了她双龙玉佩,留她在西陵。”冷笑一声,道:“这当然是一派鬼话。”

“你见过双龙玉佩?”李承庆问道。

秦逍摇头道:“并无见过,但宇文承朝亲眼见过。”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觉得李陀所言

会是一派鬼话?”李承庆缓缓道:“双龙玉佩是皇家之物,通常都是天子配饰,除非天子下赐,否则此等皇家宝物绝不可能流落在外。”顿了一下,才道:“如果李陀手中的双龙玉佩是真,那又是从何而来?”

秦逍一怔。

李承庆这话倒也算是一阵见血。

其实当初李陀能够打出李唐皇子的旗号,就是因为那块双龙玉佩。

双龙玉佩的材质和工艺都是皇家独有,民间根本不可能仿制出来,能够拥有皇家双龙玉佩,就证明多少还是与皇帝有渊源。

李承庆见秦逍不说话,轻轻一笑,道:“那我告诉你,李陀自称是李唐皇族后裔,那并没有假,他身体里也是和你一样,流着李唐皇族的血液。”

“不可能!”秦逍身体一震,立刻否认:“他绝不是先帝的血脉。”

“我没说他是先帝血脉。”李承庆轻叹道:“他是我的儿子!”

秦逍闻言,全身一震,不自禁后退一步,看着李承庆背影,骇然道:“你.....你说什么?”

“昌和六年,先帝西巡,本王也是随行侍驾!”李承庆平静道:“也许是害怕留本王在京不放心,担心本王在京里搞出事情,所以他才下旨让本王随行。那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当时我也才二十出头年纪,青春年少意气风发。那时候的兀陀汗国对我大唐也还是心存敬畏,兀陀诸部的族长几乎都往西陵去拜见先帝。”

秦逍问道:“那双龙玉佩.......难道是经你之手落入李陀之手?”

“大唐以武立国,先帝西巡,也是为了彰显大唐之威。”李承庆道:“我还记得,当时不但兀陀诸部族长前往拜见,还有西域诸国也派了使者,甚至......漠西草原的图荪诸部闻讯,也是派了使者前往拜见。”感慨道:“三十年前,我大唐也还是诸国敬畏,威震天下。先帝当时也很是欢喜,下旨举行演武大会,就是让诸国都挑选勇士较艺,说白了就是想在诸国面前显示武德。”

秦逍其实也听说过当年先帝德宗皇帝西巡之事,也听说盛况空前,但其中许多具体细节,却知道的并不多。

“只是先帝却没有想到,兀陀八部之中的纳律部有一位王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十分勇悍。”李承庆道:“此人天生神力,骁勇无比,当时不到二十岁,却连败我大唐三名勇士。”说到这里,眉宇间却也是显出傲然之色,“我大唐天朝,岂能被小小兀陀压住?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就像之前你挺身而出迎战渊盖无双那般,也站了出来,与那位纳律王子一较高下。”

“那人是......纳律生哥?”秦逍不禁问道。

兀陀汗国当年趁虚而入,进兵西陵,却被黑羽将军雪夜擒可汗,兀陀铁骑铩羽而退,那位兀陀可汗也是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再不会踏足大唐半步。

或许正

因为经此一战,那位可汗郁郁而终,新汗纳律生哥继位,成为兀陀天可汗。

按照时间来推算,李承庆出战的那位纳律王子,就很可能是如今的兀陀天可汗。

李承庆笑道:“不错。我只用了不到十个回合,就将纳律生哥击败,如果不是比武较艺,我要杀他也不是难事。”

秦逍倒是从未听说过李承庆有此荣耀往事,但却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李承庆杜撰,应该是真。

“我为大唐立威,但先帝却下旨不要将此事对外宣扬,否则会损毁那位王子的名声,对两国关系并无好处。”李承庆叹道:“其实我也知道,先帝无非是担心我因此会在大唐威望大震。他虽然待我不差,但也时刻防备我。为大唐立威却不能宣扬,他应该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单独召见我,安抚一番,然后将那只双龙玉佩赐给了我。”

秦逍恍然大悟,道:“所以李陀的玉佩,真的是你赠送。”

“我那时年纪轻轻,虽然被赏赐玉佩,但心里也不舒服。”李承庆道:“先帝返京之时,我找了个理由继续在西陵待一段时间,不想和他同行。虽然刻意隐瞒,但当时在演武现场,不单有诸多官员和使臣,也有不少西陵世家子弟,白静斋便也在当场。白家是宇文郡的世家之一,算得上是宇文氏的家臣,亲眼见到我击败纳律生哥,便对我心生钦佩,有意结交。”

秦逍已经明白过

来,只听李承庆继续道:“我在西陵留了近半年,与白静斋私交深厚。李陀的母亲,也正是她献给我的艺伎。”

“她怀了你的孩子,为何没有进京?”

“满朝文武都知道我不是一个耽于酒色之徒。”李承庆道:“我在西陵所为不至于传扬出去,可是如果将那名艺伎带回京都,总是不妥。”却是不屑一笑道:“京都美人如云,一个西陵的艺伎,伺候我几日,我便要带她回京,你不觉得荒谬?”

秦逍心知艺伎在大唐的地位低贱无比,实际上被达官贵人视为玩物,互相赠送艺伎也是常见。

白静斋送了一名艺伎给李承庆,就像是送了一件玩物,用过之后,李承庆当然不可能将这件玩物带回京都。

“只不过那艺伎确实美貌,也甚是温柔体贴。”李承庆叹道:“我回京之际,还真是有些不舍,寻思着给她赏件东西,正好手头上有那件令我感到羞耻的双龙玉佩,便顺手赏赐给她。”

“为何觉得玉佩是耻辱?”

“那只是为了打压我的安抚之物。”李承庆不屑道:“双龙玉佩是天子配饰,他赏赐给我,难道我还能佩戴在身?前脚佩戴,后脚便会有人弹劾我图谋不轨,所以那件玉佩在我手里,只能是不见天日。与其放进盒子里不见天日,还不如赐给艺伎。”顿了顿,才道:“几个月后,白静斋派人进京,秘密告知,那艺伎竟然怀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