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正居高临下看着这场大火。
玉清峰林木茂密,火借风势,从半山腰开始燃烧,继而迅速蔓延开去,火速蔓延之快,根本没有给禁军反应的时间,连秦逍都惊讶于火势蔓延的速度,比自己设想的还迅速。
禁军发现落入圈套之后,撤退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大火蔓延的速度。
通天路本就狭窄,一字排开最多也就并行四五人而已,六百号人就像一条长蛇般,陡然遭遇火攻,想要退下山都是极为困难。
这些禁军拥有最坚固的防具,一旦厮杀,自然是占据装备上的优势,可此刻身披的甲胄反倒成了累赘,行动起来极不方便。
排在最后的甲士们见到前方出现变故,都是心惊,转身要撤退。
但俗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类陡峭的山路,下山之时比登山还要困难,即使训练有素,速度却也是起不来,反倒是上面不少甲士拥挤踩踏,许多人从上面滚下来,后对撤退不及,被滚下来的同伴撞到,又有更多人从山道上滚落,一时间场面不堪。
秦逍看在眼里,双眸肃然。
如果不是澹台悬夜篡权,这帮禁军也不会葬身如此。
山林大火熊熊,秦逍倒也不担心会烧到天师殿。
天斋外墙一圈,除了进入大殿的这条道路,周围都是挖掘了一道壕沟,其中甚至还蓄了水,这是在天师殿修建时候就作出的设计,一来是因为风水之顾,二来在壕沟里蓄水,如果天师殿真的走水,可以随时取用灭火。
是以即使周围山林火势旺盛,也不用担心火势会蔓延到大殿。
不少人甚至攀上围墙,居高临下望着这场大火,看到无数甲士在烈火中哀嚎惨叫,既是心惊,也是庆幸。
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些官兵都是全副武装,而且来得极其突然,如果不是秦逍事先准备,诸派突遭敌袭,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青炎粉果然厉害。”秦逍看了身边朱雀一眼,感慨道:“火势蔓延的速度,不下于火油。”
朱雀道:“若以火油浇洒,石阶滑脚,而且火油的味道弥散开去,也容易被他们发现。”
“不错。”秦逍道:“这青炎粉味道极淡,他们根本嗅不出来。”
朱雀道:“青炎粉是师尊在岛屿上发现。可以用来炼丹,而且还可以用来防腐,天斋倒是储备了不少,想不到竟然今日会派上这个用场。”
“王盟主,敌人已经陷入混乱状态,是否可以出击了?”秦逍身后传来日月盟主公羊贺的声音。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击鼓吧!”
公羊贺立时回头大声道:“击鼓!”
就在后面不远,一字排开摆放着八面大鼓,用鼓架支起来,每面大鼓两边都站着魁梧大汉,手里拿着鼓槌,待得公羊贺一声令下,八面大鼓两边的十六名大汉同时敲鼓。
这十六人都是从各派挑选出来的力道十足的猛汉,香鼓敲起,声震四方,即使山上禁军的惨叫声也是凄厉,八面大鼓的鼓声却依然不被惨叫声掩盖,远远传散开去。
山脚下正自震惊无比的韩风自然也听到了山顶传来的鼓声。他心知不妙,见得两三百号人散落在山脚,也不犹豫,沉声道:“列阵,列阵!”
禁军甲士们看到同伴在山上被烈火燃烧,心中惊骇之余,也都是悲痛,毕竟都是一起生活训练的兄弟,今夜行动,近半数兄弟被困在火海之中不得脱身,大家都想寻找办法救援,但此种情况下,却偏偏又是无可奈何。
虽然有部分人听到韩风叫声,过去集合,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山上,未能注意。
韩风见得仅有少数甲士过来,又听得山上的鼓声急促,心知事情不对,也顾不得腿上伤势,正要过去聚集人手,忽听得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又听有人道:“校尉,不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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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此时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最听不得这样的话,转身怒斥道:“什么不好了?”
却见几名兵士正气喘吁吁跑过来,正是自己派去抓捕那内应的甲士,见他们空手而归,已经猜到几分,厉声问道:“人呢?”
“不见了。”兵士道:“不但那人不见了,还有.....还有铁刹弟子,他们杀了留守在船上的几名弟兄,全都不见了踪迹......!”
“他娘的!”寒风忍不住爆出粗口,骂道:“圈套,中了圈套,那个狗娘养的段二郎,他......他不是好人!”
话声刚落,却听得有兵士惊声道:“校尉,你.....你看!”
韩风循声看过去,见一名甲士正指着东边,顺他手指方向瞧过去,夜色之中,却见到无数身影正如狼似虎向自己这边冲过来。
那些身影就像是黑夜里的幽魂,都是用极快的速度冲过来,却偏偏没有半点声息。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向西边也望过去。
正如她所料,西边也是一群人影向这边冲来。
他心下骇然。
只这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谋划。
毫无疑问,这帮江湖草莽之中,竟然有懂得军法之人。
诸派早就设下了埋伏,利用火攻对禁军造成杀伤,而且可以打乱禁军的阵型,让禁军陷入慌乱之中,哪怕这种混乱只是片刻间,却也能给诸派带来可乘之机。
诸派埋伏在左右两路,这是兵法中比较常见的两翼包抄,在战场之上,两翼通常属于软肋,一旦被敌人从两翼切入,军阵立刻就会首尾难顾,陷入混乱状态。
韩风当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部署的如此周密。
事先根本没有在两翼部署人手戒备,所以两边诸派弟子已经如潮水般涌过来。
此时禁军正是士气最为低落之际,而诸派却反倒是士气正盛,一旦被他们从两翼切入,陷入短兵相借的状态,对禁军自然是大大不利,这也是禁军自一开始部署的时候就想竭力避免的状况。
他想都没有想,凭借着自己的经验,立刻道:“后撤,呈鹤翼阵,阻止两翼敌人靠近。!”
他已经观察出来,自两翼杀过来的诸派弟子,人数众多,一旦被他们切入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大部分甲士还没有从混乱的状态恢复过来,但先前跟随韩风从沙滩过来支援的那百来号人依然是进退有序,在韩风的指挥下,甲士们迅速布阵,向左右两翼斜队列阵,都知道两翼杀来的都是敌人,也不犹豫,弩箭已经向两边齐射过去。
箭弩与长弓相比,射程大大不及,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在短距离也可以利用,而且弩箭射出的力量远强于弓箭,一旦被箭弩射中,必然是深入骨肉。
两翼的诸派弟子速度都快,已经进入到箭弩的射程之内,是以一轮弩箭射过之后,立时便连续传来惨叫声,十数人中箭倒地。
但禁军很快就看到,诸派弟子中,立刻有人闪身到了侧面,这些人手中竟然都拿着极为简陋的盾牌,掩护在弩箭射过去的侧面,如此一来,虽然弩箭依然连续不绝射过去,但诸派弟子却借着掩护,已经与山脚下的禁军甲士近在咫尺。
禁军不愧是帝国精锐,在韩风这边部署阻击诸派弟子接近中路之时,本来四处散落的禁军甲士们在将领的指挥下,短时间内迅速进行布阵,虽然无法在这短短时间部署成铜墙铁壁,但却依然有不少禁军自觉的在两翼列阵,端着箭弩,箭矢不断,阻止敌人靠近。
只不过仓促之下,无法做到统一调动,大部分的甲士依然还在凌乱状态之下,而诸派弟子事先有了准备,制作了简易的盾牌,这些盾牌在战场上未必能起太大的作用,但在这种阵仗下,却足以让两翼众人在盾牌的掩护下切入到禁军阵中。
韩风脸色铁青。
山上陷入火海中的禁军兀自惨叫声不绝,而诸派众人也如同左右两边各有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了禁军阵内。
进军最不希望发生的短兵相接,终究还是在对方的策划下达成。
禁军的装备却是精良,单兵作战之下,大部分禁军完全可以与诸派普通弟子杀的有来有回,但诸派中高手众多,左翼以日月盟那双使为首,杀入敌阵之后,身形如魅,转眼之间,已经是击杀数名甲士。
汤经义、天风道人、孙神通等等诸派高手杀到敌阵之后,就如同虎入羊群。
大唐历史上,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官兵剿杀门派之事,曾经有一些门派参与过谋反,又或者在地方上欺男霸女激怒了朝廷,朝廷震怒之下,出兵剿杀,剿杀之际,实力自然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往往都会将这些门派彻底抹平。
但像今日这帮大唐禁军与江湖诸派发生厮杀,却几乎是从未有过。
韩风自然明白,如果让这帮江湖草莽取胜,甚至都能安然无恙回到各自门派,那么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这些门派很快就能查到背后指使禁军围剿诸派的主谋是澹台悬夜,于是也将必然和澹台悬夜结下生死之仇。
也许这其中任何一个门派与澹台悬夜为敌,都只会落得门派覆灭的下场,可是数十支门派都将仇视澹台悬夜,这股力量也就变得异常可怕。
诸派之中,有的是一方豪强,有的甚至是地方世族的一份子,没一个门派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人脉,几十支门派形成的人脉网络自然是极其恐怖,而这些力量都以澹台悬夜为敌,韩风实在不知道澹台悬夜还能活多久。
不过他知道,自己指挥此次行动,很快也将被诸派知晓。
江湖人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自己参与指挥这次行动,首当其冲就将成为各大门派的目标,如果今日不能取胜,将这些门派一网打尽,那么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