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进到大殿正门,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只见得迎面是三座巨大的雕像,左右两排是一人高的铜炉鼎,恢弘大气。
大殿之内,却横七竖白躺着不少尸首,固然有身着道袍的天斋弟子,但亦有七八具僧侣尸首,秦逍扫了一眼,知道这些僧侣自然是金山寺的和尚。
不过见不到日月盟和巴山剑派弟子的尸首,他心知这自然是因为金山寺从正门攻入的缘故。
他皱起眉头,忽地听到一阵喝彩声,正是从大殿后方传过来。
秦逍快步过去,绕过那三座巨像,从边上的走廊穿过,发现这走廊内也躺着几具尸首,知道金山寺从正殿猛攻,天斋弟子显然是拦阻不住,且战且退。
顺着走廊穿过,巨像后方,是八扇大门一字排开,大门俱都被打开,顺着大门望过去,却见到一片空阔的庭院近在眼前。
只不过此刻的庭院之内,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他上前去,这时候看的清楚,见到上百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子,有金山寺的僧侣,却也有巴山剑派弟子,亦有身着黑白双色衣衫的日月盟弟子,瞧这阵势,三派倒像是联手攻破了天师殿。
此时竟然无人注意秦逍过来,都是看着庭院中央,秦逍凑近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却见到场中正有两道身影拼斗,其中一人赫然便是朱雀。
不远处,三十多名天斋弟子挤成一团,一部人手持兵刃,大多数却是赤手空拳,其中不少人都是带着伤势,显然是在负隅顽抗。
朱雀的对手是一名身披袈裟的和尚,出招看似缓慢,却雄浑威猛,袈裟卷起,劲风呼呼,而朱雀身法虽然轻灵,却被和尚逼得连退数步。
秦逍只看这和尚的打扮,便知道肯定是金山司主持广元方丈。
广元方丈的攻势看上去似乎并不如何威猛,但秦逍却能瞧出,他每一招打出,后招却是众多,随时都能变化,而且内功深厚无比,挥动袍袖之间,劲风弥漫开去,周围众人的衣襟都被劲风吹起。
由此亦可见,朱雀本人却是承受着不轻的压力。
朱雀是大天境,面对广元和尚不占上风,这位金山寺的大师,自然也是大天境高手。
这倒也在秦逍的意料之中。
金山寺乃是佛门之尊,传续上百年之久,虽然几十年来一直被东极天斋压制,但底蕴深厚,寺内高手众多,若没有大天境的修为,只怕也难以坐镇金山寺。
之前与朱雀分开之时,朱雀只说去藏书库看看情况,但此刻却陷入包围之中,秦逍心里很清楚,定然是朱雀看到三派强攻天师殿,天斋弟子危在旦夕,终究是不能坐视不管,这才挺身而出。
只是眼下天斋危在旦夕,以寡敌众,朱雀虽然是大天境,却很难挽回败局。
毕竟三大派高手众多,朱雀以一人之力要抵挡三派高手,几无可能。
而且朱雀突入大天境不过十数日,若面对大天境以下的高手,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是面对同样处于大天境的高手,必然不会占据上风。毕竟像广元方丈这样的高手,那肯定是多年前就已经进入大天境,在大天境的境界上修行多年,实力自然不在朱雀之下。
秦逍更是明白,朱雀其实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虽然面对大天境以下的武者,朱雀拥有碾压式的实力,可是朱雀常年在蓬莱岛上修行,而且道尊闭关养伤这么多年,岛上的大小事务全都依靠朱雀来处理,这就造成朱雀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武道修行上。
她能够突入大天境,固然是因为天赋过人,也是因为利用忘情诀这条捷径,与秦逍一样,比起那些稳打稳扎突入大天境的高手,在根基上还是弱一些。
最要紧的是,作为天斋首徒,朱雀一直在岛上处理事务伺候道尊,很少涉足江湖,虽然天资聪慧,但比起江湖人的心机算计,还是要单纯不少,此外也是很少经历生死存亡的搏杀,与人交手过招的经验极浅,甚至远不及多次搏命的秦逍。
即使身怀绝技,但是若没有搏杀经验,临场的发挥变化肯定会弱许多。
秦逍在人群中看的明白,那广元方丈虽然是出家人,但与人交手的经验明显不少,步步为营,先将自己立于了不败之地。
照这样下去,朱雀终究要败在这老和尚手里。
倒是四周众人见状,看出广元方丈略占上风,已经有人故意嘲讽道:“只当道尊有多厉害,原来调教出来的都是一群废物。”
“我还当天斋首徒真的有些门道,现在看来,不过是自以为是而已。”有人笑道:“早知道只是这等实力,还不如缩在一边自保性命,逞什么英雄。”
更有人道:“传说中道尊首徒是个貌美如花的道姑,没想到只是个老太婆,什么貌美如花,不也和东极天斋一样,都是昨日黄花了。”
“倒不要这样说,虽然年纪大了,这身段倒是不差。”有人嘿嘿笑道:“不如从咱们中挑一个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四周一片嘲讽,天斋弟子们都是怒目相视。
秦逍心中冷笑,暗想这几派自诩为名门大派,但出言粗俗,令人厌恶。
他目光扫动,见到日月盟那边人数最终,大概有五十多人,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长者,身着黑白双色衣衫,头戴红色冠帽,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人,都是带着黄色冠帽,而其他日月盟的弟子,则是戴着黑色冠帽。
只是那两名戴着黄色冠帽之人,却是长相一模一样,一看便知道是双胞胎。
目光到得巴山剑派那边,当先一人也是五十多岁年纪,衣衫却是异常朴素,灰褐色长袍,不修边幅,盘着道髻,单手背负身后,另一只手则是轻捻胡须,在他腰间,配着一把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长剑。
巴山剑派派了人去往东北,顾凉亭令人刺杀朱雀却惨败而走,秦逍当时就寻思巴山是否兵分两路,一路刺杀道尊首徒,一路则是前往蓬莱岛抢夺武谱,现在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他在人群中盯着那人,寻思若是不出意外,此人就很可能是巴山剑派的掌教顾道人了。顾道人声名在外,但对他了解的人却很少,江湖上也很少有他的踪迹出现。
巴山被剑谷和天斋两大门派压制,素来低调行事,如果不是剑神和道尊都已经归天,这位顾道人恐怕要窝在巴山一辈子。
巴山的实力自然不弱,顾凉亭就已经是六品剑客,这顾道人应该也已经是大天境。
先不管日月盟是否有大天境,仅巴山顾道人和金山寺的广元方丈,这两位大天境就不是朱雀所能应付。
“砰!”
一声闷响,秦逍立时将目光投向场中,却见得朱雀连退数步才站稳身形,而广元方丈也是退了一步,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才平静道:“朱雀施主,看来你却无实力击败贫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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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神色淡漠,道:“胜负未分,怎知结果?”
“施主何必非要如此固执?”广元方丈叹道:“你连贫僧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想连败三大派掌门,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咱们有言在先,你若能击败三大派掌门,咱们三派立时撤离蓬莱岛,否则你便需将藏书库的所在告知大家。如今三派俱在这里,贫僧以为,施主还是不必固执下去,将藏书库的位置告知我们,贫僧可以保证诸派再不会伤及天斋弟子一人。”
“大师姐,不要告诉他们。”天斋弟子那边,一人脸上站沾着血迹,却是坚定道:“这帮畜生趁人之危,一个个自诩名门正派,却如强盗们跑到蓬莱岛来抢掠,咱们万不能屈服。”
他此言一出,三派弟子都是恼怒,有人立刻骂道:“你们东极天斋几十年来强横霸道,恃强凌弱,咱们此来,就是要主持正义。”
“你们藏书库里的武谱,都是从江湖上抢掠过来,咱们只是为江湖各派取回他们应得的东西。”有人骂道:“你们这群邪魔冥顽不化,就该全都诛杀。”
天斋弟子纷纷道:“要杀要剐尽管过来,道尊弟子,难道还怕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不成?”
朱雀却是抬手,示意众弟子不必多言,盯着广元方丈道:“广元和尚,既然有言在先,我若不败,就该打下去。我既然有言在先,若真的败在你们手里,自当信守诺言,否则多说无益。”
广元方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低声诵经,袈裟却是鼓胀起来,劲风弥漫。
“且慢!”却见得站在日月盟最前面那人上前道:“广元大师,你出家之人,心肠太过慈悲。方才明明有机会速战速决,却始终没有下狠手。既然如此,大师还是先歇息,让本座来会会这位道尊首徒。”
日月盟弟子们立时纷纷聚臂,高叫“掌教威武”。
在场有些精明之徒心中却是明白,日月盟掌教此时站出来,自然是方才一战看出了朱雀的实力,而且朱雀与广元方丈一战,损耗不小,这时候却是出来摘桃子。
毕竟若能亲手击败道尊首徒,接下来分赃,肯定会占据有利位置。
广元方丈唱了声佛号,道:“公羊掌教,已经死伤众多,万不可再造杀孽,手下留情。”那意思到似乎是说日月盟掌教已经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