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广宁城东门外不到十五里地,便是龙锐军城东大营。
龙锐军进驻广宁城之时,不过几千兵马,收编广宁军后,兵力达到七千之众,调给耿绍近千人马驻守榆关,剩下的六千人马本来驻守在城中,而且在城中也设了临时兵营。
一开始因为要稳固城中秩序,这六千兵马自然不好调出城。
不过随着城中的只需彻底恢复正常,宇文承朝和在秦逍进京之前提出建议,还是要在城外设营,城中只留驻部分兵马守卫。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原本驻守城中的广宁军只有两千人,修建的兵营也只足够两千兵马居住,如今突然多出几倍的人马,城中兵营肯定是容纳不下,要修建兵营,也会劳师动众,而且要在城中再找一块空阔之地修建兵营,也非易事。
最要紧的是,即使在城中修建兵营,让将士们能够有居住之所,但却根本腾不出地方训练士兵。
秦逍和宇文承朝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领兵杀回西陵,让西陵重归大唐。
两人也都知道,收复西陵的的最大敌人不是李陀之流,而是李陀背后的兀陀人。
日后与兀陀人对决,骑兵必不可少。
所以出关练兵,练的是骑兵,也正因如此,秦逍才会不惜孤身冒险,前往真羽部寻求战马。
龙锐军手头上的战马现在还算充足,真羽部信守承诺,第一批七千匹战马已经送到松阳草场,控制狐苏草场之后,也是得了两千多匹战马,再加上原本拥有的少量马匹以及此番从辽东军手中的缴获,已经有战马上万匹。
虽然战马大部分都在松阳草场,顾白衣在姜啸春和陆小楼等骑兵将领的协助下日夜苦练骑兵,但宇文承朝自然也不会只让手下几千将士只训练步卒技能,在秦逍回京的时候,他就事先得到了秦逍的准许,不但可以从狐苏草场调动战马,甚至从顾白衣那边也抽调了上千匹战马过来,就是准备让手下兵士也开始训练骑射功夫。
训练骑兵,自然需要开阔的场地,城中肯定是不行,所以他专门在广宁城外找了一圈,倒是选了一片空旷的临湖之所,就在此处建造兵营。
虽然兵营尚未完全竣工,但趁着这次回师之后,宇文承朝便直接让归来的兵马入驻城东兵营,归降的上千辽东兵士也入营接受整编。
城中时刻只留守两千兵士驻守,七日一轮换。
骑兵训练场,数十骑正一字排开,望着前方竖起的旗帜跃跃欲试。
宇文郡尉已经颁下军令,从今日开始,要组建一支精锐的骑兵营,人数不用太多,但却一定要挑选最精锐的骑兵,如果能够入选进入骑兵营,不但伙食会比其他兵士要丰盛,而且饷银也会高出不少。
初步选拔的标准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是擅长骑马的兵士,都可以参加选拔,三十骑为一队,号令一起,同时策马,前三名抵达标旗的兵士便可直接入选骑兵营。
即使如此,这几千兵士之中,真正参加选拔的也不到六百人。
其中半数是刚刚归降过来的辽东兵士,剩下则有部分是出自原来的广宁军,真正从关内带来的兵士,擅长骑马的却不过一百来号人。
宇文承朝倒也并不感到惊讶。
他对自己从关内带来的兵士水平很清楚,这一百多号人,几乎都是出自青州残部,至于其他人,大部分都是王母会众归附,这些人在被编入龙锐军之前,其实真无愧于乌合之众的称号。江南王母会虽然一度人多势众,但真正经过训练的却是极少数,至于能骑善射的精兵,更是凤毛麟角。
虽然出关之后,得到过短暂的训练,但也只是步卒搏杀之术,大部分的兵士连马鞍子都没碰过,真正被挑选成为骑兵的也大都留在了草场那边,接受正规的骑兵训练。
至于辽东军,编制不过两万人,所以对每一名兵士的挑选也都十分严格,不但一个个虎背熊腰孔武健壮,而且大部分人都接受过简单的骑射训练。
归降的辽东兵士之中,其中也有极少一部分原本就是骑兵,骑射功夫当然不是一般的士卒能够相提并论。
第一队三十名骑士准备就绪之后,一声令下,骑士们的策马启动的技术就已经显出马术的高低,七八名骑士在片刻间就已经将其他人远远甩落在后面,这几人策马奔驰,大声吆喝,如同数支离弦之箭。
待得几人到得标旗下,这边早有人在密切观察,将率先抵达的三名骑兵叫到一旁。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那些骑兵倒也罢了,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一步之遥落败的那几名其实却很是不服气,一名年过四旬的汉子翻身下马,脸色难看,见到那三名过关的骑士都是得意洋洋之色,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神气什么?不都是战败的降兵。”
其他人其实也都知道,那三名过关的骑士,都是刚刚归顺龙锐军的辽东兵士。
四旬汉子声音虽然不算很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到。
那三人正自欢喜,闻言都是变色,一人脾气显然不是很好,抬手指向四旬汉子,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就说,难道老子还怕你。”四旬汉子冷笑道:“老子:“老子年轻时候开始,从青州杀到江南,从江南杀到东北,什么阵仗没见过?老子说你们是战败的降兵,难道有错?”
那辽东兵也是冷笑道:“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出身,原来是当年叛乱的青州兵?你说的倒也不假,青州军自青州叛乱,被朝廷打得逃窜到江南,在江南又被打的丢盔弃甲,对了,要说降兵,你可比老子要早得多。”
四旬汉子怒不可遏,便要冲上前去,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冷喝道:“住手!”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身甲胄的宇文承朝已经走过来。
辽东兵倒也罢了,从关内来的龙锐兵士都知道宇文承朝的严峻,打心里敬畏,那四旬汉子立时低下头。
其他人却都是见到,在宇文承朝身后,跟过来一人,一身便装,众人都认识,竟然是秦大将军亲自过来。
秦逍威名远扬,看起来年轻,大家却都知道他的本事,见得大将军亲自来兵营视察,都是站直了身子。
不过有些人却是感觉,大将军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眼圈周围有些发黑,似乎睡眠不足。
“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吵的。”秦逍缓步走上前来,面带微笑,道:“胜败兵家常事,以前的事情就不要老拿出来说。说起来我以前在西陵还只是个狱卒,天天伺候被关在大狱的犯人,那也不算什么光彩的出身。有句话怎么说的,对了,叫做英雄不问出身,是英雄还是孬种,从来不用去管什么出身,就看有没有真本事。”问宇文承朝道:“可有酒?”
宇文承朝一怔,道:“军营平时不得饮酒,不过存了几坛。”
“让人取过来。”秦逍吩咐道。
宇文承朝不知秦逍意欲何为,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违抗秦逍的吩咐,立刻派人去取酒。
“你叫什么名字?”秦逍问那四旬汉子。
“姜洋!”
“姜洋!”秦逍微微一笑,转视与姜洋发生争执的那名辽东兵道:“你呢?”
那辽东兵躬身道:“胡道全!”
秦逍笑道:“胡道全,你今日选拔过关,恭喜你。”又扭头向姜洋道:“姜洋,胡道全,今天我想亲自撮合一件大事,却需要两位帮忙,不知两位能否相助?”
胡道全和姜洋对视一眼,都不明白秦逍意思,但大将军出口寻求帮助,两人哪会拒绝,同时拱手道:“但凭大将军吩咐。”
“这样说来,你们是答应了?”秦逍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其他人也都奇怪,不知道大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有人取了一坛酒来,还拿了一只酒碗。
秦逍接过酒碗,令人倒了半碗酒,这才向两人道:“我看两位年纪相差不大,姜洋年纪似乎大几岁,今天我要做个主,让二位义结金兰,成为异性兄弟,两位方才已经答应,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此言一出,不但胡道全和姜洋都是大吃一惊,便是宇文承朝等周围的人也都是惊讶万分。
“怎么?不给我这个面子?”秦逍脸色一沉,道:“投身龙锐军,就是自己的兄弟,从今以后,无论以前什么出身,大伙儿都是自家人。其实结不结义,你二人都应该是自己兄弟,不过我今日心血来潮,就是想促成两位结拜,只盼两位给我这个薄面?若是两位没意见,割指取血,饮下血酒,歃血结义。”端着酒碗的手臂伸出去,亮在了姜洋面前。
姜洋实在想不到大将军会来这么一出,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有言在先,哪怕再厌恶胡道全,那也总不能自食其言。
他想了一下,终是没有多犹豫,拔出腰间佩刀,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入酒中,秦逍微微颔首,看向胡道全,胡道全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破指滴血。
秦逍这才将酒碗含笑道:“如何结拜,总不必我教你们,来,先握一下手。”
二人即使不情愿,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得不伸手握在一起,随即一起跪倒,齐声立下了誓言,秦逍这才笑着让二人起身,又让二人饮下了碗中血酒,待得血酒饮尽,微笑道:“自今而后,你二人就是歃血兄弟。姜洋,你虽然今日未能入选,但我破一次例,让你入骑兵营,与你的结义兄弟编队在一起。”扭头问宇文承朝道:“宇文郡尉,破例一次,你看是否可以?”
宇文承朝道:“既然是大将军亲自开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就多谢了。”秦逍微笑点头,随即脸色冷峻下来,冷声道:“胡道全,姜洋,你二人听好,自今而后,你兄弟二人同生死共富贵,战场上要互相照应。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哪天其中一人在战场上遭遇不测,我必然会重罚另一人,罪责就是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结拜兄弟。新建的骑兵营,我与宇文郡尉已经商议好,就取名为火甲龙骑,入选的火甲龙骑士,无论多少人,进退都必须宛若一人,不分彼此,生死与共。”
宇文承朝回头沉声道:“亮旗!”
一面旗帜很快就被举起,在风中飘扬,旗帜之上,一面绣着火红色的“唐”字,笔走龙蛇,另一面则绣着一团火焰,似乎正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