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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南非琐事(二)

“这些文件全部销毁,一份都不要留!记住,谁若是留了底,是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的,我没开玩笑!执行吧!”1687年3月2日,南非东海岸某处军营内,南非驻屯军司令、暂编第一团团长杨亮指着一叠文件,说道。

这些文件包括作战计划书、命令书及一些作战途中写的手令,基本都是参谋起草的,原稿在他们手里,其他的都发放到了一线连队之中。杨亮的意思,是所有的都要收上来,统一全部销毁,以绝后患。

或许有人会奇怪,这杨大帅到底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以至于连作战手令和记录都要销毁,有这必要吗?难不成他是想谋反?

好吧,说谋反是开玩笑,其实杨亮要销毁的是他们之前征讨土人的战斗记录。这批土人是生活在南非东部海岸的班图黑人,多是科萨族群当中说祖鲁语的,没有什么像样的组织机构,文明水平也很低,再加上没有与外界商人接触——开什么玩笑,在东岸人三令五申之下插手南非的土著贸易,是不想混了么——因此武器装备也很低劣,故在与东岸陆军暂编第一团的多次战斗中被打得很惨。是,他们很勇敢,会拼命,但血肉之躯如何敌得过钢铁风暴呢?当东岸人的大炮一响时,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这些被打败的土人部落,有的成了东岸人的俘虏,被抓到了义阳湾一带从事修桥铺路的基建工作。有的嘛,因为种种原因,自然是被“处理”了,如今要销毁的就是这一部分的战斗记录,免得未来留下什么麻烦。

比如杨亮现在下令销毁的记录,就是昨天刚刚结束的战斗。他们在连谷乡——一个新设立的定居点,位于后世乌伦迪城附近——野外击败了一个迁移中的土人部落,将他们携带的粮食、牛羊充作军需。这些人,按照惯例,本来是应统一押送到后方看管起来,等待“驯服”后将其作为苦力使用的。无奈义阳湾一带去年粮食大歉收,虽然河中地区支援了一批小麦,新华夏岛送来了一批玉米,但这只够维持当地的军民及现有的奴隶生活所需,多出来的一点也得作为储备粮存着,不可轻动。

因此,在考虑再三之后,杨大帅下令将这两千多黑人全部“处理”掉。至于“处理”是什么意思嘛,嗯,反正命令书上写的就是“处理”,不要深究细节啦。反正第一团的兄弟们都会处理好首尾的,相关文字记录肯定是不能存在的,其他的痕迹也必须深埋,以免将来被人挖出来骇人听闻。

总之,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是符合国家的大政方针的。要知道,黄黑分界线理论可不是他们这些丘八们提出来的,别看他们平日里一直打打杀杀的,看似很凶恶,但真正提出这种堪称种族隔离理论的确实那些坐办公室的白衬衫们。他们轻飘飘地在纸上一划,制造了一条人为的分界线,不知道因此而造成了多少腥风血雨。班图黑人这个大群体的命运,在这条无情的分界线面前被直线打落,坠入深渊之中。而如今随着各类记录、文件的销毁,他们(南下的这一支)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丝痕迹很可能也会被抹去,没人哀伤,没人凭吊,就如同历史上消失的无数文明一般,被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

“另外,派人通知义阳县(成立于今年年初,下辖义阳镇、平靖乡、钟山乡和齐安乡,一共四个定居点,是为全国第147个县级行政单位)的黑八旗官员,让他们不用等了。承诺他们的一千人丁,就从国营农场的奴隶里面选的,让他们早点选完早点滚蛋。对了,让他们自己注意时间表,不要等接人的船都来了还稀里糊涂,不知所谓。”杨亮突又吩咐道。

参谋明白他的意思,这是针对正在义阳港等待的几位黑八旗克拉尔们说的。黑八旗这几年来因为帮助东岸人东征西讨,有时甚至还要出海作战,青壮年损失很大,因此需要长时间不断的补充。以往南非驻屯军出征的时候,往往会将一些俘虏的部族交给随军的黑八旗武士们带走,补充他们的人力,同时也让他们不至于过分怨恨东岸人残酷的压榨。

这次杨大帅带领南非驻屯军主力在义阳湾一带作战,黑八旗照例也派出了一千名精锐武士随军,在打击黑人土著部族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现在这批黑八旗武士已经分作数股,部分在周围继续扫荡残敌,部分在转运粮草,部分则返回了义阳港休整。杨亮的意思,就是让这些黑八旗官员们不要多想了,此番出征没捞到太多油水,让他们别做梦抓到多少奴隶壮大自身实力了,赶紧从国营农场里挑一批平日里工作表现还不错的人走人(同时也是对这些人的奖励,给其余黑人做出示范性作用),就算是此番出征的遣散费了。

而说到南非黑八旗这么一股政军势力,就不能不提一下位于北美莫河两岸的自由邦王国。这个由黑八旗核心权贵阶层建立的黑人国家,其根基便是尚在南非的十多万黑八旗部落民了。多年来,因为贸易特许权的缘故,东岸著名殖民贸易企业加勒比航运公司就一直执行着往北美输送黑八旗部落民的重任。但由于费用等多方面的原因,这家企业一直都很不情愿,每年运输到北美的黑八旗部落民并不多,有时在政府紧盯的时候可能会安排船只多运一些,但大多数时候说实话是很懈怠的。

到了最近十来年,加航公司运人的积极性稍微有所提高,因为政府开始给予他们人头补贴,即每到岸一个人给予若干元的奖励。补贴虽然不多,但毕竟不是白运了,而且还批准他们在河中地区多设了不少商业机构,因此运人速度有所加快。

再到了最近几年,随着黄黑分界线理论的盛行,东岸国内新一代中很多政治新星都在公开或非公开场合表示,将南非八旗整体迁往他处很有必要,以便为东岸国内腾出更多的生存空间。他们尤其指出,就连河中县、开普县这种南非富饶县份内都有大量黑八旗的聚居村落,他们在当地心安理得地种地、放牧,或者出丁帮东岸人建房修路,或者出兵帮助东岸人征讨不从,然后收获相当的工资或战利品,生活过得非常滋润。而且他们社会系统极为封闭,头人掌控一切,下层民众野蛮愚昧,整一个国中之国,因此最好将他们整体迁移到他处,以永绝后患。

这种论调,说实话对那些为东岸共和国利益征战多年的黑八旗部落是有些不公平。但这又如何呢?除了少少几个对此感到愧疚的“圣母”外,大部分人丝毫不关心黑八旗部落的想法,他们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将这数量高达十七八万的黑人(科萨人、科伊桑人、斯威士人、斯瓦西里人、祖鲁人、汤加人、科摩罗人都有,成分很杂)运到哪里去。这么大的数量,单靠加航公司一家是永远也运不完的——这家大型辛迪加企业多年来已经往北美大陆运了数万黑人了,但南非黑八旗的数量仍然有了些微的增加,且还是在他们常年打仗,不断损耗人口的情况下的数字——因此需要一个更妥当的处置方案。

目前一般而言的方案,是多管齐下。即:一、加勒比航运公司继续往北美漠河一带运输黑八旗(尽量以家庭、部落为单位),同时支持他们进一步往上游地带探索,扩张领地,以容纳更多的人口;二、搬运一批黑八旗到东非斯瓦西里海岸北部,那边多是信仰绿教的王公(也有信仰天主教的,但不多),将这批信仰天尊的黑八旗部落民送过去后,支持他们在当地占领一块土地,先从一个城邦国家起步,慢慢发展,最终成为东岸人在当地的代理人,顺便也在斯瓦西里海岸培培植一个汉语国家,这同样是十分紧要的事情;第三,就是紧密呼应黄黑分界线的思想,将部分黑八旗部落民迁移到原本划定的疆域分界线上,给他们建国,作为抵挡黑人南下的第一道防线。

这最后一个方案,说实话比较复杂,操作起来困难也很多。因为按照联合参谋本部给执委会诸公制定的计划,是要将这些人送到后世的赞比亚一带,建立独立国家的。但问题是目前东岸人连南非都未全部控制,尤其是南非北部区域,那里环境恶劣、人烟稀少,东岸人尚在试图前去建立小型定居点的过程中,如果大群黑八旗北上的话,是怎么也无法支撑他们途中的食水消耗的。

最近一些年,东岸人在橘子河流域的拓展投入总体而言并不大。截止1686年底,他们才分别在后世南非北开普省橘子河南岸的佩拉小镇附近、后世卡卡马斯小镇附近、后世纳米比亚边境城市阿平顿附近设立了三个沿河定居点,名曰大草滩乡、东寨乡和武阳乡。三个定居点的人数都非常可怜,有的甚至只有几百人,发展到现在也不过只能勉强自给罢了,至多给经过此地的东岸骑兵进行一番食水、马料补给,就这样已经要了他们老命了。如果十多万黑八旗部落民沿着这里北上的话,怕不是把他们吃光了都不够。

因此,要想将这十多万黑八旗弄北面去,还得再想想办法。人,肯定是不能一次性全走的,那样沿途本就十分脆弱的后勤供给系统会瞬间崩溃,大家一起玩完,因此得分好几批走。此外,线路肯定也不能只有一条,最好分成左、中、右三支,齐头并进,一起北上,如此才有可能越过南非北部人烟稀少的地区以及更为残酷的、浩瀚千里的卡拉哈里沙漠,进入到相对湿润的赞比亚高原,最终定居下来,成为东岸人的屏障。

总之,这是一项巨大的、复杂的工程,花费绝对不会少,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激起黑八旗部众的反抗,因此需要事先做好多重准备,然后循序渐进,不急着短时间内完成,总之一定要没有后患地完成这一切,为此哪怕花上二十年的时间也无所谓,反正附近也没什么竞争者或成气候的反对势力。

而这些黑八旗部落一旦迁居到赞比亚高原一带,以他们的文明水平——虽然是东岸人强行移植给他们的,但已经足以傲视周边了——装备水平及制度优势,应该可以在东岸人的控制下吊打周边一切土著。甚至于,他们还可以在东岸军官顾问们的指挥下,策应东岸人对东南部津巴布韦高原的占领,作用还是相当不小的。

杨亮曾经对他们进行过一次评估,认为如果有五万以上的黑八旗携带现有的武器装备、农具种子、牲畜战马前往北方的话,那么他们就足以控制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了,这已经是一个中等国家的规模了,足以成为黄黑分界线最强有力的一道屏障(另一道屏障是浩瀚无垠、干旱贫瘠的卡拉哈里沙漠),让东岸人可以在南部非洲从容地进行各种建设。

南部非洲这种地方,东岸人是怎么也不会让给别人了!南非有巨量的优质煤炭、数不尽的黄金;津巴布韦后世号称“非洲的面包篮”,生产粮食和烟草;莫桑比克南部的土地也很肥沃,牛羊成群,近海还有渔业资源。最关键的是,上述地区的黑人数量都很稀少,这很利于东岸人进行清理,为本国百姓腾出生存空间。

在这场民族迁移的大竞赛中,东岸人虽然落后了班图黑人五个世纪以上的时间——班图黑人同样是南部非洲的外来者,一路游耕的他们在十世纪的时候,已经进入到了莫桑比克中南部地区——但他们生产力更高、更有组织、更有计划,因此将黑人逐出人口尚未泛滥的南部非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是不同种族、民族之间争夺生存空间的竞赛,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高级军官,杨亮中校自然不会不了解,因此在执行各种政策的时候是断然不会打折扣的,比如目前正在“处置”通往金矿、煤矿区的土著势力就是这种指导思想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