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6年1月11日,李晴带着一干随从们登上了一艘阿姆斯特丹商站所属的旧船,缓缓离开了泰瑟尔岛锚地,朝地中海方向驶去。
数日后,他们因避让大风而在多佛尔港短暂停留。逗留期间,英国政府派出官员前来,询问李晴特使,华夏东岸共和国是否可以加入英国一方,向联合省开战,那样他们将会给予东岸方一笔可观的补助金以及其他领土方面的补偿,比如南非、新尼德兰、荷属圭亚那或其他一些加勒比海的小岛,都可以拿来谈。
李晴对此表示,东岸共和国爱好和平,暂无任何加入这场冲突的打算,不过他们还是愿意与英格兰就南非殖民地的归属、新尼德兰的优先购买权进行协商。如果英国方面可以说服东印度公司将英属南非割让给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话,那么他们愿意放弃新尼德兰的优先购买权(反正当初也没花一分钱就得到了这个权力),另外给予英国当地居民、东印度公司的财产补偿也可由两万英镑提高到三万英镑。
老实说,英国人现在真的有些倾向于同意这个意见了,尤其是在其本土有着大把乐意看东印度公司出丑的人存在的情况下。当然更多的原因不在于此,主要还是英国人认为即便南非殖民地预先做了不少准备,但真正面对实力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进攻时,他们未必能坚持多长时间。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趁南非殖民地目前尚握在手上的时候,全面转让给东岸人,换取他们放弃新尼德兰优先购买权的同时,也能换回几万镑的资金,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说东印度公司的损失,自然由英格兰王国内部协调,这个问题不会太大。
李晴有关南非的提议,英国人表示会仔细协商,如果有结果的话,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东岸方。最后,他们还是表示对东岸无法站在英国一方共抗联合省表示遗憾,但他们重申与东岸共和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希望两国间的贸易仍能继续维持,尤其是一些事关工业生产的机械设备和零部件的出口,他们并不希望骤然断绝。
在英国逗留了几日后,1月19日,李晴乘坐的船只高挂华夏东岸共和国旗帜,缓缓离开了多佛尔港,在东北风的吹拂下,朝西班牙加的斯港驶去。这趟意外之中的英国之旅,自然也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果。其实想想也蛮可笑的,已经穷得连海军军费都筹措不大起来的英国人(去年卑尔根海战大捷后,没有趁机扩大胜果而是醉心于抢劫荷兰商船、渔船,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居然还想用钱收买东岸人为他们作战,这简直可笑至极!
历史上英国人说好的资助明斯特主教国的资金也没有到位,事实上只在一开始给了很少一部分,但明斯特大主教仍然率领总计两万人的军队毅然进攻联合省。结果荷兰人抵抗不力、一触即溃,军士们四散而逃,轻而易举地让明斯特大军深入了联合省南部、东部数省,一度搞得海牙和阿姆斯特丹惊慌不已。
可惜在这种极为有利的局面下,英国人却因为资金筹措困难而始终未能兑现要支付给明斯特大主教的军费,结果导致明斯特军队因为欠饷而哗变,士兵们大量逃亡。然后被荷兰人视为救星的法国陆军六千人赶至,勃兰登堡选帝侯在荷兰人的收买下也打算向明斯特主教国宣战,因此财力不支的主教大人被迫在多方斡旋之下与联合省议和:荷兰人没有割地,赔了一笔款子帮助主教阁下解散军队,算是将一场本土被入侵的灾祸消弭于无形之中。
不过法兰西人也从这次事件中看清了,联合省的陆军究竟有多么地虚弱,这或许助涨了他们的某种野心,即这么虚弱的联合省,凭什么享有如此巨大的财富?不过,在将爪子伸向联合省之前,法兰西人首先得吞并南尼德兰再说,在此之前,荷兰人大概都是安全的。
1666年2月2日,李晴乘坐的船只停靠在了西班牙加的斯港,然后他立刻联系该城的市镇官员,请求在加的斯与西班牙宫廷“能够做主”的实权官员进行一番商谈,以正式确认下东西密约的相关条款与细节,而西班牙人也很快做出了回应,立刻将东岸人的老熟人、之前代表西班牙签下密约的巴尔博亚男爵派了过来。
“男爵阁下,我曾经以为不会再见到您了呢,没想到在卡洛斯国王登基后,仍然是您前来主持这项事务。”在热那*亚多利亚家族的豪华商馆内,李晴打趣地朝巴尔博亚说道:“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晴,华夏东岸共和国新任驻欧洲全权特使,有关贵我两国间的密约的事情,您一概都可以找我,我会及时给予您答复的,如果是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的话。”
“与贵国谈判割让土地,而且仅仅是为了挽救哈布斯堡王室的未来,这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于是,这项工作,最终还是得着落在我的身上。”巴尔博亚男爵倒是丝毫不避讳,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是说在西班牙衰弱如斯的情况下,很多贵族们竟然也有些离心离德,不愿意为了哈布斯堡王室在西班牙的统治而冒险得罪法国人。毕竟,对他们来说,让玛利亚·特蕾莎公主统治,与卡洛斯王子统治的区别都不是很大,他们大体上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利益。
因此,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很多喜欢明哲保身的贵族们是能不出头就不出头,以免将来被拉清单,毕竟法国陆军的实力可是超强的,完全不是西班牙所能抵挡的,万一法国军队真的打到马德里了呢?不过,哈布斯堡家族在西班牙统治了好几代人,自然也是有着一大票基本盘贵族的,这些人或是出于利益抉择,或许出于无奈,或是像巴尔博亚男爵这样被菲利普国王一手提拔的,总之是与哈布斯堡家族的利益牢牢绑在一起了,也是卡洛斯王子天然的支持者,因此这次还是由巴尔博亚男爵出面与东岸人进行商谈,也就很正常了。
“李晴特使,虽然是第一次与您见面,但我想我们可以无需理会繁文缛节,直接进入正题吧?”眉宇间略略有些疲惫之色的巴尔博亚男爵上来就说道:“正如您所知,菲利普国王在去年因病逝世,卡洛斯王子失去了一棵赖以庇护的大树,现在很多人都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其中不乏饱含恶意之人,比如巴黎的路易十四,以及——来自维也纳的叛徒、无耻之人利奥波德一世!”
李晴听巴尔博亚这么一说心里暗笑,看来西班牙人已经打探清楚了,知道奥地利人确实与法国人签订了关于瓜分西班牙的密约,因此显得格外愤怒,因为这是对来自至亲之人背叛的绝望!要知道,当年三十年战争的导火索在波西米亚爆发后,西班牙王国可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亲戚奥地利身后的,并为他们打生打死,生生将家底打了一个精光,以至于最后被迫将公主远嫁巴黎、割让土地、支付赔款(以嫁妆的形式),代价如此惨痛,结果却换来奥地利亲戚们的翻脸无情,这政治生物果然是最最肮脏、最最无耻的东西!
“有关东西密约的有效性,我想已经没有必要再度重申,贵国的莫三部长和我,都已经在密约上签了字,那么我想我们就必须严格遵守这份协议,承认它的神圣性和庄严性。”巴尔博亚男爵又说道:“只要法国人一旦发动对我国的进攻,那么还请贵国履行同盟条约,出动陆海军扫清法国人的舰队、封锁他们的海岸、夺取他们的海外殖民地、掐断他们的贸易线,以达到逼迫他们屈服的目的。”
“很好,巴尔博亚先生,很高兴听到来自西班牙王国官方的正式确认,只要贵国将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与特立尼达岛如期移交给我国即可,我国届时会履行军事同盟义务的,当然这只针对法兰西王国。”李晴秉承了本土执委会的指导意见,如是说道:“另外,当我国舰队驻泊贵国期间,还请贵国妥善提供食品、弹药及其他补给品,伤病员也请给予妥善安置。如此,我国忠勇的海军将士们才能更好地打击法国佬。”
“没有问题,你们的合理要求都会被得到满足。”沉默了一小会后,巴尔博亚男爵说道:“这是西班牙王国的生死存亡时刻,自由也是需要代价的,我们理解。”
“对了,卡洛斯国王的健康状况如何?我在阿姆斯特丹听人说,他经常生病,似乎不是很妙。”李晴又抛出了这个全欧洲都很关心的问题。
“卡洛斯国王现在很好,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生病都是正常的。”巴尔博亚男爵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他现在住在巴拉多利德的王室庄园内,由最忠诚于王室的贵族和骑士护卫着,没有人能够伤害他,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
“那我就放心了。”李晴点了点头,说道:“卡洛斯王子的健康,是欧洲和平的保证。”
其实,李晴的这话倒也没有夸张。因为一旦卡洛斯王子有个三长两短,不幸去世的话,那么法国人的胃口很可能就不仅仅限于南尼德兰、弗朗什孔泰、洛林、斯特拉斯堡等地了,而将会是整个西班牙,这自然是其他欧洲国家所不容许了,东岸人也不例外。可以想见,一旦这种情况发生,那么一场席卷全欧的大战就将不可避免,所以说卡洛斯王子的健康关系着欧洲的和平,确实一点都不夸张,他若死去,很可能会有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为他陪葬,一亿乃至数亿东岸银元的资金在战争中灰飞烟灭。
当然了,在这样规模庞大的战争中,远离旧大陆的华夏东岸共和国,无疑将在战后攫取属于自己的丰厚利益,成为这场战争的大赢家,这是其他国家所不能比的。而即便卡洛斯王子如历史上那样活到了18世纪,西班牙与法兰西在最近只是爆发一场中小规模的战争,那么稳坐钓鱼台的东岸人也将是大赢家,因为他们得到了西班牙人许诺的土地,打击了法国人的海外利益,甚至还可能获得他们的海外殖民地,简直就是包赚不赔的。
“这个劳什子东西密约,真的签署得太妙、太是时候了,这令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很多事务,简直就像是瞌睡时别人送来了枕头。”李晴一边与巴尔博亚男爵不咸不淡地谈着,一边心里想道:“可怜的西班牙,真是多灾多难,这个老大国家注定将成为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崛起的垫脚石,呵呵。”
与西班牙王国特使巴尔博亚男爵会晤结束后,李晴特使也没兴趣再去马德里或巴拉多利德拜会诸如王太后、唐胡安(掌握着部分军权的大贵族,前国王的私生子)等实权人物了。他的船只第二天便离开了加的斯港,然后加入了一支联合省的商船队,向东沿着近岸洋流,艰难捕捉着多变的侧风,朝奥斯曼帝国的士麦那港驶去,并于1666年3月5日安然抵达了这个奥斯曼第一大港。
此行来到奥斯曼帝国,主要还是为了处理一下黑海及白海的商业事务,这是莫三、郑勇两代外交人历经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商业人脉和网络,他李晴自然是要好好维护的,因此这便来到了奥斯曼帝国。而后面他还要乘船进入黑海,与克里米亚大汗就一些贸易事务进行更深入的详谈,总之是一堆事情需要忙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