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中之重的移民运输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年4月中下旬才宣告结束,这个时候,忙活了几个月的蒸汽机帆船,才可以分批开进烟台、胶州、济州岛、利尻岛、大泊、黑水以及定海等地的修船所内,修补下破损的帆布、填塞下漏水的缝隙、更换下老旧的船板、清理下船底的附着物、涂刷下船身的木焦油、检修下机械部分的零件,而水手们也可以稍微休整、娱乐一下,为半年以后的再一次移民运输工作做好准备。
1662年4月30日,今年大泊港外的冰层融化得格外早,这会大块的海冰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海面上仅有一些细碎的浮冰在随波逐流,满载着一船山东玉米的“贝加尔”号武装运输舰,在技术高超的航海长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避开海面上的浮冰,然后开进了港湾内的指定地点,下锚碇泊。
不得不说,“雅克萨”级武装运输舰(250吨排水量)真的是黑水造船厂设计的一款经典船型,长宽比放得很大的该船航速较快,船舱容积利用率也较高,甲板还有地方装上一些小炮,蒸汽系统使用的也是成熟设计,可靠性佳。总体来说,这是一款非常不错的船只,从某种程度上体现了黑水造船厂的设计与生产能力,曾经在这里工作多年并培养出了大批学生的萝拉设计师,应该可以感到欣慰了。
目前,该型船只因为使用者(第三舰队鄂霍茨克海分舰队)反映良好,基本保持着一年下水一艘的节奏。听说黑水造船厂今年年初就已经在准备木料了,打算最近就开工建造该型船只的第四舰“勘察加”号,预计秋天时便可加入鄂霍次克海分舰队的战斗序列——当然该分舰队目前没战斗任务,“勘察加”号多半还是继续拨给台湾银行租用,以发挥其运力。
大泊县四个乡镇经过多年发展,目前拥有上万人口,经济已经有所起色,以山野货、海菜、蜂蜜、木材、牲畜、海产品、高级毛皮、药材为主要出口商品,每年进出口贸易额委实不小——尤其是夏秋季节海鱼大量上市的时候——此外还有育种中心、马场、大泊铸币所等机构,就经济层面来说,绝对是全岛第一大县了。
不过,虽然经济数据超过了黑水县——毕竟相对温暖一些嘛——但与拥有约1.2万人口黑水县相比,大泊县的工业元素还是少了一些。毕竟,砖瓦轮窑、水泥厂、石灰厂、采石场、伐木场、煤矿、面粉厂(工业风车,使用冬春季节强大的西风为动力)、木材厂、造船厂、铁匠作坊(进口朝鲜铁料进行再加工)等工业企业并没有建在这里,比起工业生产能力,大泊县毫无优势,她的强项还是在农业上。
“贝加尔”号上所载的山东玉米有相当部分是在威海卫港装船,那里是山东新建陆军第六师谢迁所部(兵额五千)的驻地,因为向来主动靠拢东岸,一应制度多学习烟台、福山、文登等东岸直领州县,并从抗清军政大学重金延聘了一批毕业生(虽然多是水平不咋滴的末等生)来做基层官员,取代了一些行伍出身的大老粗,因此经济发展较快。尤其是其农业,目前以玉米、小麦和牧草种植为主,严格推行三茬轮作制度,为此不惜重金从济州岛和库页岛引进了许多大牲口,故发展较为迅速,在养活全卫数万人口的同时,竟然还有余裕出口至相对缺粮的大泊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谢迁这个家奴出身的军头一面领着东岸下发的新粮补贴,一边将库存的陈玉米倒腾到库页岛去,这手段也是玩得真溜。
值得一提的是,东岸人从大泊县引进的玉米、土豆、红薯等良种,现在越来越在登州府内流行,这在种植习惯相对保守的北方地区可是不容易的。君不见玉米、红薯等作物明末就进入中国了,但没有经过驯化,产量也就那样,根本没流行开来。与之相比,东岸人设在大泊县清河乡的植物园每年都在培养、驯化大量引种的作物,同时用纯系分离的方法选取良种,然后再出售到登州地区给农户种植——由于需求量太大,每年这些良种都会引起哄抢,尤其是东岸人从后世带来的土豆——此举极大提高了登州地区的粮食产量,或许小麦产量的提高还不明显,但红薯、玉米、土豆等能活命的杂粮产量提升却是惊人的,农户们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不知道种植这些外来农作物的好处。
甚至于,东岸人的玉米、红薯、土豆还通过种种隐秘渠道,被扩散到了山东其他府县,然后北直隶、河南等地的百姓也小规模种植了起来——虽然这些作物的种子必然一代代退化,但根底毕竟不差,产量还看得过去——养活了三省大量清国百姓,对于北方人口的恢复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这大概也算是东岸人泽被中国的一面吧。
“贝加尔”号在大泊港卸完玉米后——这些陈玉米将运往内陆的南库页垦殖区,给滞留在当地的淮安府移民消耗——便在港口内等到了五月下旬,然后装运了一些地下冰窖内储存的咸鱼、腌肉、干海菜,物资库内的弹药、军械,部分朝鲜烟草、劣质烈酒,几十名从本土流放而来刑事犯人(现在黑水成了一大罪犯流放地),便匆匆拔锚起航,朝阿穆尔河口的庙街港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流放犯人是前往新设立的共和县的,该县是黑水开拓队常委、地区专员、黑水县县长梁向俭治下的第七个县级行政单位。共和县在最近两年新设立了多个乡镇,分别是西山乡(位于后世索尔涅奇内小镇附近)、博隆乡(位于后世埃尔班小镇附近,位于博隆湖北岸,农业条件还不错)、东山乡(位于后世古尔斯科耶小村附近)、田林乡(位于后世特罗伊茨科耶城附近)和达达乡(位于后世达达小村附近),加上共和镇,共五个定居点,总计4846名居民。
这总计还不到五千名居民中的三分之二,是归化的当地原住民,即广义上的山丹和野人女真,大概有三千多人的样子。从数目上就可以看出,东岸人归化野人女真仍然任重道远,共和县偌大的县域才归化了区区三千多人,实在是不值一提。要知道,这个年代的野人女真还没经过后世沙俄的大量屠杀,人口还是很丰富的——后世有学者考证明末时野人女真(包括外东北)人口有几十万之多,分散在内外东北的广阔区域内,可惜后来不断遭到屠杀、捕捉(既有俄国人也有后金),人口数量锐减,比如达斡尔人就在1949年建国时才堪堪达到明末清初时的人口水准——不说归化个几万人出来,这三千多人也实在太少了,少到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也难怪东岸本土要不断往这里流浪各类刑事犯了。
1662年6月5日,“贝加尔”号武装运输舰驶抵庙街港,与它一同抵达的,还有几艘本土内河运输公司淘汰下来的72吨级旧火轮,如今都归了黑水县交通局管辖,在库页岛、择捉岛、虾夷地及阿穆尔河一带近海或内河跑运输,以联络各地,加快物资和人员的交流。
庙街全县如今共有五个乡镇,作为东岸人设立较早的县份,目前有居民8492人,在远近地区绝对算是一等一的人口稠密之地了。经济上以黑麦、燕麦、土豆种植,牛羊放牧和内河渔业(阿穆尔河里的渔业资源极其丰富,这也是寒冷地区海域、河流的共性)为主,还算过得去,至少养活全县这么多人口是绰绰有余了,且还能向外输出一些牲畜、皮革、羊毛、砂金等物,进口商品主要是烈酒、烟草、布匹、盐、糖及各类生活用品。
庙街港就是“贝加尔”号的终点了,无论是货物还是流放犯人都将在此地下船,等待进一步的安排(一般是乘坐渔船前往上游地带),而乘坐“贝加尔”号前来的台湾银行代表韩钱(韩可大之子,韩氏兄弟中排行第四)则开始大量收购高级毛皮、药材、山野货等商品,准备运往南方出售——当然他们也会顺带帮黑水开拓队政府捎带一些税收,多为砂金或皮子,有时也有牲畜抵充——毕竟这里是整个阿穆尔河流域东岸统治区(约有三万二千余民众)内各类货物的集散地,他们没必要再往上游地带行驶。
而与“贝加尔”号不同的是,黑水县交通部辖下的四艘72吨级内河小火轮则在稍微补给了些煤水食品后,便继续吞吐着黑烟,小心翼翼地避开阿穆尔河中的小块流冰,朝上游抵达驶去。他们将一路行经庙街县、江东县(目前有约不到3500名居民)、共和县境内河段,然后抵达更上游的模范堡,将船舱内的武器弹药、装具、食品、建筑材料及各类日用品输送过去,然后再从那里运输一些牲畜返回黑水县。
6月17日,几艘小火轮抵达了模范堡码头,并受到此地居民们的热烈欢迎。在与清廷实际上停火后,这里便不再有成建制的东岸军队驻扎了,取而代之的是以本地居民为主的民兵系统,但数量也极其有限。毕竟,模范堡如今其定居人口不过才区区两千人的样子,少得可怜,但应付一般性的防务需求是足够了。
模范堡并不是几艘内河小火轮的终点,6月20日下午,四艘小火轮经数天时间的航行后抵达了其最终目的地:抢在与清廷停火前修建起来的哈尔滨堡(位于今哈尔滨市道外区一带)——当然那时候哈尔滨堡才只有一个粗粗的雏形,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整修,堡垒整体已经基本完工,但尚有一些外围设施没修建完毕,因此这才有了小火轮从黑水县送建筑材料过来的事情。
哈尔滨堡如今共有2200余定居者,以明人移民为主,另外还有少许归化山丹土著和流放的意大利佬。因为议和的缘故,他们得以在城外放心地开辟了很多田地种植黑麦、燕麦,目前虽然谈不上完全粮食自给,但也能解决很大一部分消耗了,这无疑减轻了物资运输的压力。目前这里驻有庙街县保安团(原黑龙江保安团已经解散,兵员划归各县管辖)一部数百名骑兵,作为拱卫这里的武装力量。
毋庸置疑,哈尔滨堡的设立对于满清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级别的消息。盖因其不但割裂了宁古塔辖区,使得西边很多土著部族被东岸人拉了过去,再不复为清廷效力;同时也与东北面的模范堡(后世佳木斯市)一起,从两个方向牢牢钳制住了沙尔虎达领军的宁古塔集团——大约有数千八旗兵丁,是清廷在附近区域内最大的一股正规武装力量了——使得其如芒刺在背一般,极为难受。
而沙尔虎达感到难受,那么对阿穆尔河战区司令江志清中校来说,显然就是达到目的了。如果能逼走对方自然是好,那样东岸人可以很轻松地去当地招揽土著,设乡立镇,将其堂而皇之地纳入己方的统治之中;而如果沙尔虎达或清廷不愿意放弃宁古塔而硬挺着的话,那么也没关系,东岸人有阿穆尔河、松花江、乌苏里江等交通干道运输物资和人员,后勤运输效率极高,加之又有较为坚固的堡寨可以拒守,借沙尔虎达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举兵来攻啊,否则分分钟教他如何做人。
可以说,能够自由利用东北水网运输的东岸人,在这里真是占据了极大的战略优势,使得一切局面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别人根本别想搞出什么事来,正所谓小池无大浪是也。